第五十三章
玉初語氣堅定。
「路途遙遠,若是平常也就罷了,但你如今身懷有孕,不宜獨行。」
他道:「我已經傳信給師父,讓他送你回九庸。」
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蘇淺瓔也不再反對。
如今兵亂四起,哪裡都不是安生之地。所以蘇淺瓔安心休養了幾日,兩人就開始趕路。
玉初擔心蘇淺瓔身體吃不消,總是走一段路挺一段時間,總算在半個月後抵達了錫城。
錫城是天熙邊防要道,易守難攻,再加上有重兵把守,並不容易攻破。
皇帝駕崩,內亂四起,軍心自然散亂。而且長時間作戰,軍糧物資也不齊全,按照這個形式下去,很快就會被攻破。
玉照國軍心大振。
蘇淺瓔和玉初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情景。
「王爺。」
方弄遠和慕容鎖煙剛打完一場勝仗,面帶笑容的迎上來。
「姑…哦不對,應該叫王妃了。」
慕容鎖煙眨眨眼,臉上一片俏皮之色。
蘇淺瓔伸手颳了刮她的鼻子,「好啊,小妮子,居然敢來取笑我。等你以後嫁給依斐,看我…」
廣堯掀開帳子走進來,「都快當娘的人了,還這麼胡鬧。」
蘇淺瓔撇撇嘴,小聲嘀咕道:「一下山就知道教訓我。」
「我不管你,你就無法無天了。」
廣堯搖搖頭,看一眼玉初,道:「阿初已經傳信告訴我了,明日我就送你回九庸。」
蘇淺瓔哦了聲。
玉初側眸看著她,握著她的手,柔聲道:「我一定會趕在你臨盆之前回去的。」
「嗯。」
蘇淺瓔撫著自己的小腹。
孩子已經三個月,雖然還不明顯,但她自己能夠清晰的感受得到。
廣堯看著她嘴角不自覺揚起的微笑,眼神卻划過一絲輕嘆。
已近六月,天氣日漸炎熱,蘇淺瓔這十七年來頭一次覺得,熱的滋味,並不是那麼難以忍受。
「夭夭。」
玉初掀開帳子走進來,輕喚一聲。
蘇淺瓔回頭,笑問:「你不是在和方將軍他們商量下一步的作戰計劃麼?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天熙內亂,朝中黨派各自為政,京城早已是一片混亂,也直接影響了邊境戰事。很快他們就會因為糧草供應不齊而無力出戰,只要攻破了錫城,再渡過汜水關,大軍就可直搗黃龍,拿下天熙。到那時,我就可以離開了。」
蘇淺瓔點點頭。
「我現在懷著身孕,也不想成為你的拖累。有師兄在,我這一路的安全你也不必擔心。倒是你自己,無論如何,戰場兇險,一定要加倍小心。」
她抿了抿唇,道:「我不希望你身上再多出一條傷疤。」
玉初目光溫軟,將她攬入自己懷中,保證道:「好。」
他薄唇划過她的額頭,不舍道:「你我剛大婚不久,我恨不得時時刻刻把你綁在身邊,可惜亂世天下,戰火四起,註定我們又要分離…」
蘇淺瓔很通情達理的說道:「男人有男人的責任和使命,有國才有家嘛。放心,我會在王府好好安胎,你不要有後顧之憂。千萬記得要保證自己,因為,我和孩子都在等你回家。」
玉初重重點頭。
「我會的。」
這一夜,夫妻二人相擁而眠。
翌日,蘇淺瓔告別眾人,隨廣堯離去。雖說兩人武功高強難逢敵手,但如今戰火不斷,再加上蘇淺瓔又是個孕婦,這一路難免坎坷不斷。所以未免萬一,玉初還是準備了精英暗衛隨行。
幸好蘇淺瓔害喜不嚴重,否則這一路才是真的煎熬。
為避免戰火侵襲,兩人改走小路。
一路上,蘇淺瓔總覺得廣堯怪怪的,好幾次都欲言又止,她實在忍不住,問道:「師兄,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別這麼磨磨唧唧猶猶豫豫的,我看著都著急。」
廣堯笑一笑,「懷著孩子越發急躁了。」他搖搖頭,臉上笑容漸漸淡下來,神色有些猶疑。
「夭夭,雖然有些話你可能不愛聽,但我必須要提醒你。」
他頓一頓,說道:「雖然如今正值夏季,氣候炎熱,但你體內畢竟寒疾未除,是不適合生育的。尤其是,按照時間算,你應該在十二月臨盆,正是寒冬之時。孕婦之體會比常人抵抗力弱,而你從小修煉至陰內功,更是無法運功扛寒。所以到那時,你會比去年剛解毒那會兒更畏寒,你腹中的胎兒也會受影響。」
蘇淺瓔臉色漸漸變了。
廣堯繼續道:「就算孩子能夠活下來,也有可能…早夭,或者病弱殘疾。所以,最好…」
不要這個孩子。
這句話他終究不忍說出口。
蘇淺瓔好容易不用再受劇毒折磨,好容易才和玉初結成連理並且有了孩子。如今孩子已有三月,正漸漸成形,要她親手打掉這個孩子,她如何捨得?
她自己多少也學過醫,哪怕不精通,也知道自己的體質,是不適合要孩子的,玉初更是心如明鏡。所以在最初的喜悅以後,他總是時不時的看著她的肚子發呆,每每欲言又止,面有愁容。
他不忍因為孩子而讓自己承受煎熬苦痛,卻也不能勸她不要這個孩子。
因為她一定不會答應。
蘇淺瓔面色微白,卻淡淡的笑了。
「師兄,你的意思我明白。」她低頭,手撫著自己的小腹,道:「但我不想放棄,不想因為未知的危險和隱患就放棄他。我現在是一個母親,沒有人能比我更真切的感受到我肚子裡孩子的存在。我能感覺到他在一天天成長,他和我的血脈相連,他是我和阿初的骨血,是我生命的延續,我不可以那麼自私的在他還未出生就結束他的人生,那太殘忍了…」
廣堯張了張口,還未說話,就聽她繼續道:「我受血砂折磨十六年,每次毒發的時候我都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可我還是活過來了。師父研究了十六載也沒研究出解藥,我以為我終將毒發身亡。可是,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麼?寒症算什麼?再大的痛苦再深的折磨我都熬過來了,還怕這去去寒症麼?」
「阿初說,我出現在這個時代,就是奇蹟。那麼,我能夠活下來,更是神跡。你看,上天其實還是很眷顧我的。既然如此,我為何不賭一把呢?或許情況沒有我們想的那麼糟糕,或許這個孩子會很健康。而且還有六個多月,焉知我們就找不到辦法治好我的寒症?所以,我為何要在不知道最終結果的時候,提前做最壞的決定呢?」
廣堯默了默,長嘆一聲。
「罷了,你自小性子倔強固執。若非如此,我也不會一再猶豫。但願…」
他聲音低了下來,喃喃道:「但願燕綏和你兄長能夠從舜英公主那裡取得暖玉。最起碼,可以讓你好受一些…」
蘇淺瓔眼睫顫動,卻沒說話。
暖玉在舜英那裡,當初他們在重音呆了那麼久,都沒能找到,估計希望渺茫了。
「不過你也用不著灰心。」廣堯似想起了什麼,溫和的笑一笑。
「天無絕人之路。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是絕對的。你被血砂折磨了十六年都能多次死裡逃生還順利解毒,焉知日後不會再有奇遇?重音國…」
他說到這裡,停了停,目光變得縹緲而遙遠,像是撥開重重迷霧的那隻手,揭露多少年前不為人知的真相和秘密。
「燕綏和舜英那一段孽緣,總歸是要有一個了結的。」
蘇淺瓔目光轉動,奇怪道:「既然是孽緣,還能有什麼結果?一個浪蕩子,一個有夫之婦,再加上現在各為其主,天生死敵,肯定是你死我活不罷休的。除此以外,還有其他的結局麼?」
廣堯笑得高深莫測。
「天機不可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