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陷阱
燕綏揚眉。
他知道這個女人抓到把柄一定會得寸進尺,所以他做好了被她剝削的準備。
「什麼條件?」
什麼條件?
他就這樣雲淡風輕的問她什麼條件。
一剎那舜英有些迷離茫然,她想要笑,又想哭。
二十二年前她多希望他對她說這句話,可那時他對她只有滿眼的冷漠和厭惡,巴不得一輩子都不要再見到她。沒想到兜兜轉轉二十多年,他終究還是有求她的這一天。
她仔細的想。
如果是二十二年前,他問她,有什麼條件。她一定毫不猶豫的告訴他,要做他的妻子。
可是現在…
舜英眼神浮浮沉沉,最終化為一抹笑。
「條件嘛…」她慢吞吞的說:「其實也容易。」
燕綏看著她的眼睛,她的眼神兒怎麼看怎麼不懷好意。
「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
燕綏皺眉,再次後退。
舜英見了就輕笑一聲。
「別慌。」她道:「我現在可是有夫之婦,不會強求你留在我身邊的。」
燕綏不語,眼神清冷。
「你該知道,曄兒是我的弟弟,我萬不會幫著外人來對付他。讓我給你暖玉可以,但是蘇淺瓔,她必須做曄兒的皇后。」
燕綏嗤笑一聲。
「痴人說夢。」
舜英不氣,「當年我離開後,你可曾想過會有與我重逢之日?更或者你有有求於我的時候?若是當年我這樣告訴你,你是否也會覺得我痴人說夢?」
燕綏不笑了,眼神越發冷漠。
「我就不該奢求你有正常的時候。罷了,你若有本事,暖玉就且留著吧,權當我沒說過那句話。告辭!」
他轉身大步離去,決然冷冽,毫不停留。
舜英看著他的背影,直到他跨出門口,才道:「你難道就不想知道,玉珩是怎麼知道玉初要用換靈之法來給蘇淺瓔解毒的麼?」
燕綏腳步猛然頓住。
隨即風聲一閃,他已來到舜英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是你?」
舜英對上他壓迫性的視線。
他雖然吊兒郎當玩世不恭,可好歹也是雲夢穀穀主,讓四國皇帝敬畏的存在,身上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嚴。
舜英卻怡然不懼,反而笑得妖妖嬈嬈。
「你們雲夢谷的秘術,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難道,你就沒有懷疑過麼?」
燕綏面如霜雪,看著她笑得花枝招展的臉,腦海中電光火石之間閃過一幅畫面。
那夜因為蘇淺瓔被舜英下藥險些丟了命,他來公主府質問,卻中了她的道,被她藉機使了攝魂大法給關進了水牢。
他臉色一變,凌厲道:「你還知道什麼?」
是他大意了。
當時他以為舜英偏執變態,只是想要困住他折磨然後再用定魂珠要挾他罷了。
卻未曾想過,在自己中了她的攝魂大法那段時間,意識不清的情況下,會被她趁機提取多少秘密。
怪不得,怪不得這個女人有恃無恐,怪不得她好容易抓了他又放他走。怪不得,寧曄的計劃如此的天衣無縫。
卻原來,是因為她!
燕綏有那麼一刻想破了自己不殺女人的例,直接掐死這個女人。
舜英似乎很享受他的情緒激動,笑得越發嫵媚嬌艷。
「很多啊,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不該知道的我也知道。」
她笑眯眯道:「比如說,玉珩的身世,他不是馮太后的兒子,而是榮親王妃,你姐姐第一個據說生下來就是死胎的那個孩子。比如說,玉珩是因為玉初而身體孱弱無法孕育子嗣,玉初是玉照國唯一的希望和繼承人,所以他對玉初有過度的保護欲,不允許任何人傷他性命。比如說,梨美人,是我早年安插在玉照國的探子。她生長在玉照,蟄伏半生,只為了替我做一件事。你瞧,曄兒的計劃很完美,是不是?連時間,都算計得分毫不差。」
她捂唇嬌笑,眉眼嬌媚又得意。
「曄兒啊,可真不愧是我教出來的好弟弟,連行事手段都和我一模一樣。告訴你吧,數月前曄兒以五萬伏為代價將蘇淺瓔擄來重音,目的就只是為了在她體內種下冰肌玉骨的引子。就算沒有我給她下媚藥這一茬,蘇淺瓔也逃不掉。玉初用她的被血砂侵蝕的血用以餵養那些惡靈,讓他們熟悉血砂的味道,再以陽剛之氣鎮壓,控制他們吸走蘇淺瓔身上的血砂,代價,便是術者的健康或者壽命。」
「然而她服用了曄兒精心種植的冰肌玉骨,血液發生了變化,而玉初再也沒有下一個十年用以供養另一批惡靈來為她解毒。所以,他最後也只能選擇親自將自己心愛的女人送到曄兒手上。」
說到這裡,舜英笑得越發得意。
「可是太慢了,我可不希望再出現什麼變故。只有讓蘇淺瓔性命垂危,奄奄一息的時候,才能讓玉初下定決心,把她送來重音。」
「曄兒用了十年種植的冰肌玉骨,總算幫他達成了心愿。」
她嘴角微微上揚,與有榮焉道:「如何,我教出來的弟弟,是不是比你那個侄兒強?」
燕綏冷冷的看著她。
他錯了,這個女人不是瘋子,是魔鬼。
「費盡心機,只為了證明寧曄比阿初強?」
這一句話,不知道戳痛了舜英哪根神經。她原本得意囂張的臉片刻僵硬,隨即慢慢扭曲,眸色充血的看著燕綏。那樣的目光仿佛地獄來的勾魂使者,嗜血、不甘、憤怒、咆哮、悽厲,還帶了些微不可察覺的陰狠算計。像是蓄謀已久的陷阱,等待著獵物的自投羅網。
「我說過,總有一天你會後悔。」
她不笑的時候,一張臉妖艷非凡,眼中戾氣如霧,給人一種壓迫性的威嚴。
「你只有兩個選擇,要麼幫助曄兒留下那個女人,要麼…看著她死!」
燕綏眯了眯眼,嘴角一抹譏誚。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這樣自以為是,不可一世。」
他說罷再次轉身離去,這次,再未停留。
舜英面色陰鬱,眼底卻划過詭異的笑光。
劉嬤嬤走進來,低喚。
「公主。」
舜英收了臉上的表情,懶洋洋問:「玉初他們到哪兒了?」
「剛收到丞相來信,他們已出了越城,馬上就要到梅山了。」
梅山…
舜英看著外面銀裝素裹的世界,嘴角微微上揚一個好看的弧度。
「這個時節,梅山的梅花,應該開得很燦爛吧。」
劉嬤嬤沒做聲。每當公主露出這種笑容的時候,就表示她在算計著什麼。
不過這一次,她猜錯了。
既然蕭懷離已經離京,她是不會浪費自己的時間去操心京外的事。可她不操心,有人操心。
……
寧曄派人來太子府傳話,讓蘇淺瓔進宮,說有要事與她細說,關於玉初。
他輕易的擊中她的軟肋,所以她不得不再次踏進皇宮。
師父在閉關,自然不好驚動他老人家。燕綏還未回來,雲景落倒不擔心寧曄會對她做什麼,雖說寧曄某些時候的確卑鄙小人,不過在男女之事上,還算得上是君子。他還沒成功的娶了蘇淺瓔,是不會對她做什麼的。這一點,就和玉初有本質的差別。
男人的驕傲和自尊,讓他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面前,始終保持著最後的底線。
至於扣留人質,那也不可能。
再怎麼說,墨玄還在長京,寧曄好歹也得顧忌幾分。
所以雲景落也沒有陪同。
他這個傻妹妹,什麼都好,就是對玉初那小子太過痴情。男人之間的事,非要跟著去摻和。玉初能有什麼事?如果鬥不過寧曄,那這媳婦乾脆就別要了,反正要來也護不住。
……
九重樓閣。
蘇淺瓔走上去,寧曄負手而立。他如今是一國之君,身著深黑色秀五爪金龍的龍袍,只是取下了發冠,寬大衣袖在風中衣袂飄飛,身姿頎長容色傾國,像是墜落凡間的謫仙。
收回目光,蘇淺瓔慢慢走進。
寧曄不曾回頭,他的聲音,恍如初見那般,潺潺如流水。
「這皇宮中的景色美輪美奐,卻始終拘泥於一方天地,美中不足。」
「可深宮繁華,依舊有太多人貪戀,趨之若鶩。」
蘇淺瓔淡淡說道。
「這些人當中,不包括你,是嗎?」
寧曄緩緩回頭,看著她包裹在厚厚衣帽下的絕色容顏。
「不,你貪戀的,只因這裡沒有讓你牽掛的人罷了。」
蘇淺瓔不說話。
寧曄心如明鏡,什麼都懂,卻依舊強求自己留在他身邊。
她甚至都不懂,他這般的執著到底是為了什麼?只想得到她,然後用時間來軟化她的心麼?他那樣聰明絕頂的人,明知這是必輸的賭局,卻依舊義無反顧的鋌而走險。她是不是該得意自己魅力大?
自嘲的笑了笑。
把她的表情盡收眼底,寧曄道:「想不想知道,玉初現在在哪裡?」
蘇淺瓔默然道:「你是想提前對我炫耀,你準備了什麼一擊必中的陷阱,在等著他麼?」
寧曄輕笑一聲。
「瓔瓔,我有沒有說過,你真的很聰明。」
蘇淺瓔臉色微變,眼神冷冷如霜雪。
寧曄依舊笑得溫潤如玉,饒有興味兒道:「他們到了梅山,在那個地方,我準備了一個大禮送給他。你說,他是否能夠接下?」
蘇淺瓔抿唇,眼神明滅不定。
寧曄笑得溫柔,「梅山得名於漫山遍野的梅花,我原本是打算有時間帶你去看的,你一定沒見過,梅山的梅花,是其他地方都見不到的絕美景色。只是可惜了,以後便再也看不見了…」
他語氣中隱約透著一抹遺憾,眼神卻平靜至近乎冷酷。
蘇淺瓔一顆心悠的下沉。
「你到底做了什麼?」
寧曄看著她終於變色的臉,除了那日她醒過來見到他後短暫的憤怒失望,他再沒見過她除了平和微笑的其他表情。
如今,依舊是為了別人。
他臉色多了一份難以言喻的複雜,帶微微的陰霾。
「瓔瓔,如果他死了,你會如何?」
蘇淺瓔臉色越發冷漠。
「他不會死。」她聲如寒冰,「你殺不了他。」
寧曄再次輕笑一聲。
「勢均力敵的情況下,或許我與他不分高低。可是瓔瓔,你別忘了,這裡是重音,不是玉照。銀甲軍再是神勇,也不是神,而是肉體凡胎的人。而且數量有限,總有疲憊的時候。」
蘇淺瓔臉色很是難看,她幾乎克制不住心中惶然的恐懼。
她知道,寧曄既然能與她坦白的說出這番話,就必然不是危言聳聽。她原本就預料猜測過,在重音,在寧曄的地盤上,玉初再是能耐,也會受到各種限制。再加上寧曄有意為之,必然危險重重。
「他挖空了有辛那一帶的山脈,造成了雪崩。」
寧曄語氣一頓,移開目光,看向別處,語氣悠悠如水。
「我便挖空了梅山,底下是油和炸藥。他能躲得過炸藥,卻躲不過漫山大火。即便是飛雪連天,也撲不滅的大火。」
蘇淺瓔臉色剎那雪白,如墜寒冰之中。
------題外話------
昨天那章傳錯了,傳到第一捲去了,今天編輯沒上班,改不了,明天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