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2 打生樁
壓抑的空氣，陰沉的烏雲，在天際迅速蔓延。
小雨淅瀝，天空黑壓壓一片。
軍政府的車拐過幾條街，停在一處正在施工的工地前，車門打開，一片寂靜里只聽到水珠落下的聲音。
趙槐替她撐著傘，一路跟著她往深處走。
「喂！你們想幹什麼？」
忽然看到一群穿著軍裝的男人，幾個工人走過來，還沒靠近已經被幾把槍桿子頂住了頭頂。
趙初心像散步一般的走走停停，旁人見她時不時的和空氣說兩句話，應著周圍的細雨和陰風，皆不寒而慄。
最終她在一個剛打完地基沒多久的空地前停下，指著前方某個位置對趙槐說：「挖開。」
趙槐扭過頭，對帶來的下屬吩咐：「挖！」
這時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匆匆跑來，阻止道：「不能挖！」。
見到趙初心，他一愣，喊道，「表小姐，怎麼是你？」
男人穿著一身灰色的長袍，瘦瘦小小的個子和賊眉鼠眼的面相，趙初心認出他是李振的手下何望。
「何先生。」她慢慢轉過身，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塊是二爺的地，我在這監工。」何望覥著臉說，「表小姐，我們好不容易才把地基打好，可不能隨便挖了。」
趙初心流露出一副瞭然的神態：「原來是二舅，你們打算在這裡起什麼？」
何望：「影院。」
趙初心笑起來：「原來家裡要開影院，以後我和表姐就可以常來看電影了。」
何望：「是啊，是啊，工地危險，表小姐還請你先回去吧，等開張那日我一定第一個通知你。」
趙初心笑盈盈的點頭。
何望立即鬆了口氣，還以為事情就此結束，誰知挖掘的人並沒有停下來。
「你們快停下來啊！」他求助於趙初心，「這……表小姐……」
「有人舉報你們這裡藏有鴉片，挖！」趙槐冷著臉，眉宇間隱隱露出煞氣來。
「少帥！冤枉啊！」何望大喊，卻無人理會。
挖掘猶在繼續，十幾個男人一起動手，很快就挖出了八具孩童的屍體。
三具舊的，五具新的，腐爛程度不一。
空氣驀地一凝，人人噤聲。
「原來是打生樁。」趙初心慢慢轉過頭，「我那個二舅什麼時候也開始趕起時髦來了。」
何望渾身發顫，一句話都說不出。
李二爺最近問大爺要了點本錢，本打算投資起個電影院，可也不知是風水還是怎麼著，地基還沒打好，工地上就已經死了兩個人，之後他花重金找來一名風水師，風水師說這塊地太邪門，必須打生樁，否則工程進行不下去。
至於所謂的「打生樁」，是中國民間前的習俗。
在建築工程動工之前，把一兩名兒童活埋在工地內，其目的是確保工程順利。
相傳這個方法是由魯班首度提出的，當人們在一處地方動土時，便會破壞該處風水，而且還會觸怒該處的冤魂，以致在建造期間時常發生意外，因此便出現了「打生樁」。
把小孩生葬在工地上用作鎮邪，以減少出現的意外。
李振信了那個風水師的話，花了一萬塊從白幫手裡買來三個孩子，趁著黑燈瞎火的晚上把他們迷暈活埋，之後果然太平了一段時間。
可太平的日子不長，沒多久又接二連三的發生事故。
李振只能再找上那名大師，大師說三名孩童也許鎮不住，必須加碼，於是他又花了兩萬買來五個孩子，湊成８的整數。
此後果真一帆風順，影院的地基沒多久就打好了，順利得叫人吃驚。
八個孩童相繼出土，士兵們用黑布將他們整齊的包裹住，直到徐俊傑趕來。
他不敢相信眼前所見，通紅著一雙眼睛，仿佛強忍著悲痛，撲的跪在地上。
皓月、小戴、小健、米樂、橙子、虎妞、白胖、馬俊……
徐俊傑來到他們小小的屍體前，忍著眼淚一個接一個的親吻他們的額頭，與他們做最後的告別……
所有人都安靜的看著這一幕，包括趙槐。
趙槐皺起眉頭，此時的徐俊傑在他眼裡就像一個兔子一樣的男人，弱雞似的小白臉，他易碎、脆弱，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阿姐到底喜歡他什麼？
等到徐俊傑傷心夠了，他一抹眼淚朝趙初心的方向走。
「少帥，多謝你。」很疏遠的語氣，「不過你是怎麼知道皓……這些孩子被……被埋在這裡？」
說話的同時，他一度哽咽。
趙槐見他那副窩囊樣，冷笑幾聲：「我在白幫布有眼線，是他們通知我的。」
白幫是全國最大的幫派之一，首府就在榮城，從前以販賣鴉片為生，近幾年從良了改做賭場和夜總會的生意，但勢力依然龐大，榮城的碼頭幾乎歸白幫管轄，就連扛槍的軍政府，都要對他們禮讓三分。
徐俊傑瞬間就明白了，樓兆宇斷不可能為了幾個孩童而得罪白幫，至於李家的二爺李振，又是趙靜的親二舅……
他無奈的嘆氣：「少帥，今天的事多謝了，這些孩子的屍……身體交給我吧，我會替他們處理後事。」
趙槐求之不得，轉身叫人收隊，他想把趙初心一起帶走，不過一晃眼的功夫卻不見了她的蹤影。
許久後趙初心從遠處走來，她不知從哪找來一個推車，一路冒雨來到徐俊傑身邊。
「我幫你。」她覆上他的手。
「你已經幫了我很多，和少帥回去吧。」徐俊傑低著頭，臉上的水漬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不，我陪你。」趙初心搖頭。
手背微暖，他幽幽抬頭：「如果老天真的有眼，他們做那麼多壞事，會遭報應嗎？」
趙初心點頭：「會，報應總會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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