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0 弱小是罪
徐俊傑拉開椅子坐下，心裡其實有點後悔，人家一個大戶人家裡的小姐怎麼可能吃得慣這些清粥小菜？都怪剛才把話說得太快，想收回已經來不及。
七婆走過來，私底下多給了趙初心一勺碎肉：「趙小姐，咱們這的菜你還吃得習慣吧？」
趙初心吃得慢條斯理的：「很好吃。」
七婆笑著走了。
徐俊傑鬆了口氣，他教養很好，不會在吃飯的時候與人閒聊。
兩人安靜的對食一陣，這時候對桌的女孩忽然擱下了筷子。
徐俊傑動作一頓，心想她吃這麼少，果然是吃不慣的。
「最近你們這裡經常有院童走失嗎？」趙初心仰起頭，輕聲說。
提起這事，徐俊傑臉色不禁一沉：「是，從月初開始，到今天是第三個。」
三個。
趙初心目光掃向角落，包括早上跟著他的皓月，她默默數了數，兩男一女，一共三隻小鬼。
很顯然，這些失蹤的院童已經遭遇不測。
徐俊傑：「怎麼忽然問這個？」
趙初心執起碗筷：「沒什麼，剛才聽小健提過。」
徐俊傑嘆氣：「我現在只希望他們能平安回來。」
趙初心又看一眼在他身後抹眼淚的皓月，低頭把這些粗茶淡飯吃得乾乾淨淨。
吃完飯天色已晚，徐俊傑不放心，提出要送她回家。
趙初心走到門口，一隻冰冷的小手忽然摸上她的腳踝，她不悅的皺眉，低頭迎上一張死白的臉。
女孩大約七歲，穿著一身髒兮兮，灰撲撲的棉襖，黑黢黢的眼睛裡透著祈求的光芒。
趙初心忽然停下步伐，徐俊傑看到她慢慢的從衣兜里掏出糖果，撕開糖紙整齊的放在角落，不多不少，正好三顆。
「你在做什麼？」他不解的問。
「禮物。」趙初心微微一笑，邁開步子走了出去。
夜風徐徐吹過，徐俊傑叫了一輛黃包車，穿過兩條街很快就到了李家門口。
他本想把她送進門，可剛下車，眼角的餘光便瞥到不遠處的身影。
路燈明亮，橘色的光芒如薄紗，輕輕灑落在趙槐身上，將他那張原本就俊美的臉映得更妖艷懾人。
為何說懾人。
徐俊傑微微一震，樓少帥看他的眼神分明是恨不得把他殺了。
「你朋友在等你，我先走了，再見。」徐俊傑骨子裡有一股文人的傲氣，帶兵扛槍又如何？他沒有做過對不起任何人的事，不需要害怕帥府的人。
可他不怕，卻不代表他希望因為一點誤會而連累家人，想起之前那回，徐俊傑臉一沉，不等趙初心說話已經轉身離去。
「阿姐，你今天下午到哪去了？我在李家找不到你，去學校也找不著人，我快擔心死了。」趙槐掐滅菸蒂，笑容滿面的朝她走來。
「又是這個姓徐的，你一整天都和他在一起？」他問得十分隨意，眼底晃過一抹殺意。
「是呀。」趙初心嘴角勾起，笑意不及眼底，「我還想問你呢，之前你都對他做過什麼？」
趙槐冷哼：「不過是個小教員，我才不屑對付他。」
趙初心淡淡的掃他一眼，趙槐禁不住只能招了：「阿姐，這個人是孬種，我不過是把他妹妹綁回來好吃好喝的供了兩天，他嚇得差點尿褲子……」
趙初心咯咯的笑起來：「然後呢？」
趙槐：「這孬種巴結上李家不就是為了錢嗎，阿姐，他沒安好心，我替你把他殺了吧……」
話未說完，人已經挨了一巴掌。
趙初心人小力氣也不大，這一巴掌打得並不重，可趙槐依然難掩面上的吃驚。
「阿姐！」
趙初心面帶微笑的踱過來，冰冷的指尖觸上他的額頭，不過輕輕一點，趙槐立即發出一聲悽厲的慘叫。
他痛苦的在雪地上翻滾，只覺得趙初心的手指上好像帶著火焰，直接戳進了他的靈魂里……
「不要對他動手。」趙初心好整以暇的看著他，「知道嗎？」
「為……為什麼？」他痛吟，額頭的灼熱並未褪去，他甚至能看到自己的額頭上「滋滋」的冒出了黑氣。
「因為我喜歡他。」趙初心面色陰冷的道。
仿佛晴天霹靂，趙槐吃力的撐起身體，不甘心的問：「不，他有什麼好……」
徐俊傑有什麼好？
趙初心細細思索，趙槐說得沒錯，徐俊傑只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人，但大概是一個人缺什麼就想補什麼的道理，她對純潔善良的靈魂總是充滿好感。
「這個你管不著？」趙初心的笑容很冷，幾乎冷入心扉，「趙槐，權利已經讓你膨脹到分不清楚誰是主，誰是仆的地步了嗎？」
趙槐臉色變得慘白，驚恐地望著趙初心：「阿姐是我的主人，我的一切都是阿姐給的……」
「喔？原來你還記得啊。」趙初心嘴角在笑，面色卻如寒霜一般冰冷，「我有本事把你捧上天，自然也可以把你踩回泥地里，再有下回，我就殺了你。」
趙初心的笑容還是淡淡的，可趙槐知道她的認真，她真的會為了那個普通得毫無特色的男人殺了自己。
不管他對她有多好，多順從，在她眼裡自己只是奴才，他甚至比不上一個孬種。
阿姐不要我了？趙槐望一眼她毫不留戀的背影，心中狂亂的想著。
這一刻，天塌地陷。
*
月光里，趙初心回到自己的院子。
曉雲已經提前在屋子裡點了一盞小燈，微弱的光線中，她看到一個丫頭朝自己跑來。
「表小姐，你到哪去了？」
「去燒水，我要洗澡。」
熱水很快打來了，雖然她擁有了一顆新的元丹，但身體還在適應期，走了一天也是會累的。
她閉上眼將自己完全浸入熱水中，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旁邊站著的換成了兩隻新死沒多久的小鬼。
一個是早上見過的皓月，另一個則是和她討糖吃的女孩。
趙初心笑出聲：「我身上已經沒有糖了。」
女孩幽幽的搖頭。
趙初心：「你們想讓我幫忙？」
皓月沉默了一下，點頭。
趙初心慢條斯理的抬起手：「這世界上不公平的事那麼多，假如每一隻慘死的鬼都來尋求我的幫助，那麼我豈不是很忙？」
兩隻小鬼愣住，面前這姐姐態度之傲慢，哪還有下午的平易近人？
趙初心垂著頭，玩弄著五根白玉般的手指：「很多時候，恃強凌弱並不是不公平，那些人要害你，也不是因為你壞，或者你得罪了他，而是你們太弱了，弱小本身就是一種罪過，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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