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9 根本不是人類
雖然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看到布告的時候李清的心還是禁不住的往下沉。
他走過去,給兩名獄警一人遞一支煙:「兩位大哥,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獄警認出他來,想起樓大帥傳過來的話,畢恭畢敬的道:「原來是李大爺,您快和我進去吧。」
李清點點頭,跟著警進了一處四四方方的房子,門外站著兩個人,依照慣例對他進行全身搜查之後才把他進去。
李振正坐在一個小小的沙發上,手腳皆被拷上了鐐銬。
「李振。」李清眼眶發紅,但當著弟弟的面沒有讓眼淚掉下來。
「大哥。」李振大概是接受了事實,人反倒平靜了很多,「你來了。」
李清故作輕鬆:「你瞧我給你帶了什麼。」
打開食盒,紅燒雞蛋獅子頭、酸菜排骨燉粉條、紅燒海鱸魚、虎皮豬尾再加上一壺酒,全是李振平日最愛吃的菜。
「吃吧。」說這話的時候李清忍不住哽咽,
「人一但落難,連狗都能欺負到頭上。」李振執起筷子,「到這時候,也只有大哥你還記著我。」
他要死了,可是女兒記恨他逼死藍琉璃不肯見他,秋蟬給他生的兒子又是個病秧子,如今整個李家,只有李振願意送他一程。
「我是你哥,不記著你記著誰?」李清手扶著牆慢慢地蹲下,「吃吧,吃完後……」就安心上路。
他用力咽下一口唾沫,最後的話是如何也說不完整。
李振心裡明白,捧著碗大快朵頤,李清看著弟弟的吃相,又想起兄弟兩的往事。
平心而論,李振並不是一個讓人省心的弟弟,他除了長相遺傳自李彥霏,卻沒有李彥霏的睿智和冷靜,相反的,這個弟弟愚蠢,衝動,說話做事從來不經過腦子,倘若兩人身體裡流的不是同一種血脈,李清根本不會多看李振一眼。
然而當一種陰陽隔世的悲怮竄上心頭的時候,李清逐漸想不起李振的荒唐,反而越來越多的回憶起過去的成長,比如當年他打碎母親最愛的青花瓷的時候是李振出來替他頂罪,因為他最得陳佩佩的喜歡,所以到最後也只是挨陳佩佩教訓了兩句,還有、還有……
太多了,李清一邊想,眼角一邊流下兩行清淚,李振看到大哥哭,也扔下筷子,慟哭不已。
「大哥,我不想死。」他哽咽,眼神中充滿絕望和哀怨。
李清說不出話。
正當此時,幾名獄警推門進來,一支亡命牌和一團麻繩扔在他腳邊。
「還有什麼話現在趕緊說。」
有別於剛才,這個獄警明顯不買樓大帥的帳,他似乎對李振這類草菅人命的富家子十分反感,態度冷漠。
李清深吸一口氣:「你放心去,珍玲還有敏華我一定會當親生孩子一樣的養大,至於許小姐,你打算……」
不等他把話說完,李振狠狠的朝地上啐了口唾沫:「那個賤人,還管她幹什麼?」
戲子果真是戲子,知道他落難,連人都找不到了。
「行了,走吧。」
腕錶合上,兩名獄警走過來替李振解開鐐銬,然後將繩子搭在他的脖子上,繩頭分別穿過他的胳膊,猛地一提粗魯的拉著他往外走。
「你們輕點。」李清一路跟著走。
獄警沒有理會他,粗暴的把人推上囚車。
李振忽然轉過身,滿眼凶光的說:「大哥,其實這幾天我想了很多,趙靜沒回來之前咱們家一直太平無事,怎麼她一回來就出了這些事端,當初媽還在的時候就屬趙靜和孫彩蘭走得近,那妖怪八成也是她找來的……」
李清皺起眉:「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和你的外甥女過不去?你這回出事,全靠她幫你和樓大帥求情,倘若她真想你死,又何必做這些事?」
「她會幫我?」李振冷笑,「大哥,你千萬不要被她騙了,她看我那眼神有哪一分把我當成親舅舅,姓徐的害得我被槍斃,你看那丫頭什麼反應?這次爆發的學生運動和她絕對脫不了關係。」
李清忽然沉默。
不錯,最近趙初心是和徐俊傑走得很近,假如她真的對李振有一絲尊重,就不該再和徐俊傑來往。
李振:「這回算我認栽,大哥,我不希望你也被她害了。」
說完最後一個子,李振被獄警拉上車。
殺人的場所在郊外一片開闊的山地,四周草木叢生,偶爾起風過後,荒草瑟瑟響動。
李振的事在榮城鬧得極大,警戒線外站了不少圍觀的人群。
李清混跡在人群里,親眼看著警察抽出李振脖子後的亡命牌,槍管對準他的頭……
李振抬起眼,原本想最後看一眼遠處的藍天,可迎上的卻是一張冰冷的面容。
藍琉璃一身紅衣紅褲的站在他面前。
「琉璃。」李振熱淚盈眶,頗為激動的說,「你來接我?」
人只有落難了才會想起糟糠的好,哪怕她不如外面的鶯鶯燕燕溫柔、體貼,但她是唯一一個願意和他同甘共苦的女人。
藍琉璃沒說話,只是視線越來越冰冷。
「你恨我,你要看著我去死?」李振明白了,心頓時涼了半截。
藍琉璃微微點頭,嘴角勾起。
只聽遠遠的傳來「噗」的一聲,類似於拳頭打上沙袋的悶響聲,槍口冒出細煙,李振緩緩倒下,他的一生就此結束。
李振的喪禮辦得很隆重,哪怕抬棺木的時候一路被人砸著雞蛋上山,李清依然讓他這個二弟熱熱鬧鬧、風風光光的走了。
之後就是安排李珍玲去美國治療和李敏華的的學校問題,不用他開口,杜文雪已經一一替他辦好,李清覺得自己對這個二弟也算是仁至義盡,只不過偶爾閒下來的時候,會想起他臨死前的忠告。
起初他並未留意,可是李振給他開了個頭,想起過去發生的怪事,他看趙初心也越發的不順眼起來。
喪禮之後,李清找了一個藉口去香港出差,順便拜訪了居住在當地的關喜子道長。
關喜子像是一早知道他會來,叫道童沏來茶水,說:「李先生,最近家中是否有事發生?」
李清一愣:「道長,連你也收到我二弟去世的消息?」
關喜子愣了下:「令弟去世了?節哀順變。」
李清又一愣:「道長神通,只看面相就知道我家中最近有事發生?」
關喜子捧著茶杯,搖頭:「貧道不才,只是推測而已……」
關喜子沉默良久,決定將之前在榮城看到的一切和李清說透。
李清震驚:「元丹?」
關喜子:「修真之人常以呼吸功法具五行之氣,當氣聚到一定程度,就能達到成丹的境界。人養的丹叫『金丹』,妖物養的則是『元丹』,上回我沒能見到你家主母便妄下定論確實有錯,後來在離開的時候碰巧遇到她的屍身,才知道她並非妖物,只不過是一個不知從哪弄來一顆元丹,用以修行的人類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