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 阿姐
回來的路上下了一場小雨，道路泥濘，進城的路並不好走。
趙初心累及了，她緊閉雙目，趴在小雨的背上休息。
在無人的鄉間小路上小雨還能獸化馱著她，可到了進城，她不得不變作人形。
於是在黃昏橙黃的餘暉中，路人看到的就是一個瘦弱的女學生背著一名熟睡的女孩，這古怪的一幕實在引人注目。
好在沒走多遠就看到了李家的大門，可小雨卻像是忽然見到了什麼，倏地停下腳步。
「主人。」
趙初心掀開眼帘，漆黑的眼眸對上不遠處的少年。
她微微一笑，從小雨背上下來。
少年幾步來到她面前，俊美的臉龐上浮現的是震驚和狂喜。
「阿姐！」趙槐眼眶泛紅，緊緊握住她的手，這一刻只覺得心跳如擂鼓，「你終於回來了。」
趙初心勾起唇，上下打量他一眼：「你長高了。」
趙槐的皮囊只比她小兩歲，三年前兩人站在一起，他比她還稍矮一些，沒想到短短三年過去，已經比她高出了兩個頭。
「不僅長了個頭，你的臉也更好看了。」趙初心笑著稱讚，還有他身上那股醇厚的鬼氣，她看得出他這三年並沒有懈怠，每日都在堅持修煉。
趙槐目中似有波光閃動，不知要耗費多少力氣才能抑制住渾身的顫慄：「阿姐，這幾年你過得好嗎？」
趙初心：「發生了很多事，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晚點再告訴你。」
趙槐緊緊的盯著她，指甲幾乎掐入手心。
他其實很想告訴她，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只能跟在她身側的小鬼，如今他有權有勢，阿姐想要什麼，他都能替她尋來，哪怕是這個天下，只要給他點時間，他一樣能得到，只要她……只要她……
趙槐深吸一口氣，說：「你不會再走了，對嗎？」
趙初心看著他，餘暉下，趙槐的五官完美得就像一個陶瓷娃娃。
趙槐抬起頭，眼底燃著火花：「阿姐，如果你要走就把我帶上吧，以後不管去哪，我都會跟著你。」
趙初心笑起來：「好。」
他心中湧出一陣狂喜：「就這麼說定了，你不許反悔。」
趙初心點頭：「不反悔，你要跟我打勾勾麼？」
見她一副安撫孩子的口吻，趙槐面色僵了一僵：「吃過飯了嗎？」
趙初心在聽到芙蓉的死訊後便匆匆趕往郊外，別說吃飯，她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身上穿的依然和農婦買來的粗布麻衣。
她搖頭。
趙槐笑起來，指了指停在不遠處的轎車：「我請你吃飯。」
趙初心點頭。
他忍不住牽起她的手，阿姐的手軟軟的、小小的，殘留在指尖的暖意幾乎直達心臟，光是握著他已經滿足的發出一聲喟嘆。
趙槐現在是樓大帥唯一的兒子，兜里自然不會差錢。
奧斯丁轎車重新上路，他們來到了榮城最大的一家酒樓，要了一桌高級宴席。
這類高級宴席無非就是雞鴨魚肉而已，可趙初心在魔界呆了小半年，吃多了那些亂七八糟的蝸牛雞舌，如今再看這些久違的人間美食，她不再和他客氣，低頭胡吃海吃。
趙槐靜靜的望著她，看她一身粗布麻衣和就像餓了好幾天沒吃飯的食相，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
阿姐雖然什麼也不和他說，但這幾年她過得一定不好。
大約吃了一個小時，直到桌子上的空盤堆成小山。
趙初心放下筷子：「有件事我想拜託你。」
趙槐皺起眉：「阿姐不必見外，有什麼事直接吩咐就是。」
趙初心點頭，指著站在身後的小雨：「你還記得她嗎，我的護身陰靈。」
趙槐終於用正眼看向小雨，他臉色倏的一沉，眸中浮出冷意。
他當然記得，就是這個沒用的東西害得阿姐被黃大漢抓走，機緣巧合下才讓那隻殭屍找著。
趙槐眼裡是藏不住的厭惡，假如那次不是阿姐護著，他必定要讓她魂飛魄散！
「我想把她過繼給你，往後由你替我供養。」趙初心淡淡道。
此話一出，不僅是趙槐，連小雨都是一驚。
「主人，你不要我了？」
趙初心搖頭：「我只是讓你暫時跟著趙槐，等我找到一副新的皮囊之後，自然會將你要回來。」
趙槐一臉不解：「阿姐，為什麼要把她給我？」
趙初心指著自己心臟的位置，對他說：「我這裡曾經被人動過手腳，這讓我變得虛弱，已經無法支撐和小雨的契約，所以你暫時跟著趙槐，這樣我會輕鬆一點。」
趙初心與護身陰靈之間有著一紙血契，陰靈必須保護她的安全，但同樣的她也必須用自身的靈氣供養對方。
如果只是普通的陰靈也就算了，小雨是陽煞，特別是獸化之後消耗更劇。
雖然她會體恤自己的身體狀況，已經儘量減少食量，但這依然是一個不小的負擔。
「我明白了。」趙槐點頭。
趙初心讓趙槐找了一間不透風的房間，隨後開始進行儀式。
與陰靈簽契的儀式是非常隆重而莊嚴的，不過為了節省時間，趙初心將許多複雜的程序省略，只讓趙槐和小雨進行了最重要的血契。
燭光在黑暗中閃爍，當一股強大的煞氣從身上剝離，趙初心滿頭大汗的坐回躺椅。
至於重新認主的小雨，她的氣色有了明顯的變化，原本蒼白得幾近透明身體慢慢凝聚成形，她看一眼從身上不停冒出的黑霧，這是新主人的鬼氣。
主人說得沒錯，身為陽煞的自己，也許與修煉鬼氣的趙槐更合拍。
＊
當一輛黑色的奧斯丁停在李家門口時，夜幕早已降臨。
「阿姐，你今天也累了，早點休息，我明天再來找你。」
趙槐拉開車門，將她扶下車，可隨後當他看向一旁的小雨時眼睛裡只剩下冰冷。
「你留下保護阿姐，同樣的事如果再犯就休怪我無情，別忘了你現在是我的奴才，我要殺你，只不過是動一動嘴皮子的功夫。」
一路目送趙初心離開，直到再也看不到人之後趙槐回到車上。
陳副官看一眼唇邊帶笑的少爺，問：「團座，去翡翠路嗎？」
經他一提醒，趙槐才想起自己養在一間花園洋房裡的女人。
一個長相與阿姐有七成相似的女人。
他曾經很喜歡那個女人的身體，幾乎每一晚都要在她的房子裡過夜，可如今阿姐回來了，他已經不需要她了。
不，他不僅不需要她，他還打算抹殺掉她，絕不能讓阿姐知道這個女人的存在。
「回大帥府。」趙槐冰冷的目光射向窗外，「還有，明天派幾個人把她解決了，做得乾淨利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