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夢熊有兆
「你……」如果可以，我恨不得拍死他。
可惜，他是天音，他曾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儘管我對他失望透頂，儘管我恨他如此算計魔弦，可我還是殺不了他。
我嘆了口氣，天音的意思，我豈能不明白。
有魔弦在此，我根本沒有辦法和神族談判。
我和神族的恩怨，終需我自己來了結。
我再愛魔弦，對於神族而言，他也是外人。
我們之間的是是非非，還有諸多秘辛，實在不宜讓他牽涉進來。
況他經過連番作戰，早就疲憊不堪，我不想他再為我的事情傷神。
我抬眼看了看魔弦，輕輕說道：「弦哥哥，我需要和神族談談。」
你帶你娘先走，在幽冥谷等我。」
魔弦靜靜地看著我，搖搖頭。
說道：「月兒！我不會走的，要走，也會帶你一起走。」
天音卻冷笑道：「魔弦，你聽不懂她的意思麼？
你始終不是神族的人，有些事情她並不想你知道。」
魔弦咬咬嘴唇，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說道：「是這樣麼？月兒？」
我靜靜地看著他，幽幽說道：「我和神族之間，還有一些事情需要了結。
弦哥哥，你放心，如果我不想，這裡沒有人能帶走我。
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回來。」
他低下頭，沉思片刻，說道：「好！月兒，我會等你。
但不是在幽冥谷，我會在落霞峰上，遠遠地看著你，等你。」
我點點頭，說道：「好！」
魔弦眼中滿是不舍，他看了我一眼，終於飛了下去。
抱起雪柔朝落霞峰飛了過去。
魔弦飛走後，我面色一寒。
放開天音，輕輕一掌，將他推開。
天音轉過身，靜靜地看著我，嘲諷道：「我還以為，你為了討好那個男人。
準備拿我的命，做你們婚禮的賀禮呢？」
我面如寒霜，冷聲道：「天音，你夠了！
你今日的所作所為，實在太讓人寒心。
兩軍交戰，尚不斬來使。
可你為了達到目的，打擊魔族，連魔族的女人都抓來威脅魔弦。
這種手段未免太過卑鄙，你實在令我太失望了。」
「卑鄙？失望？」天音哈哈大笑。
指著我說：「對，我承認，我是卑鄙。
可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何會這樣？我是為了誰？
至於要說到失望，你這點失望比得上我的失望嗎？
梵越，你要是有點心，就應該記得。
我是為了誰去西海？又是為了誰歷盡艱辛，拿到碎心石？
我星夜兼程回到神族見你，你又是如何給我驚喜的？
梵越，難道你忘了，在洛水你答應過我什麼嗎？
你說過要陪我滄海桑田的，這些你都忘記了嗎？
你為了那個男人，離開我，背棄承諾，拋棄神族。
你做了這麼多的錯事，有什麼資格跑來指責我卑鄙？
有什麼資格說對我失望？」
天音怨毒的話像潮水一樣向我湧來。
伶俐如我，也無言以對。
他說得都沒錯，這些事我無法否認。
這也是我不能殺天音的原因，他曾經陪我度過神族最孤獨的歲月。
也陪我度過離開魔弦時，最艱難的時光。
我從來做不到，對這樣的天音一刀兩斷。
他說得沒錯，他變成這樣，是因為我。
我低下頭，神色動容。
輕輕說道：「對不起！天音！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彌補……」
「彌補？」天音冷笑道：「梵越，你知道我唯一想要的彌補是什麼嗎？」
我靜靜地看著他，不再說話。
天音哈哈大笑，說道：「你知道的！可惜，你不會做。
梵越，你這個偽君子。
你一直都知道，你就是不會去做。
你明明知道，你最好的彌補就是離開那個男人，回到神族，回到我身邊。
可你就是不願，你就是不肯！」
天音哈哈大笑，狀若瘋癲，眼中卻有清淚流下。
我難受得緊，全身冰涼，卻無能為力。
天羅長嘆一口氣，走上前來，扶住天音的肩膀。
爺爺也嘆了口氣，走上前。
輕輕說道：「越兒，音兒對你一向在意。
就算你犯下如此大錯，他也沒有計較。
他還在等你，等你嫁他，回去吧！
不要離開梵家，不要離開爺爺！」
我的性子一向倔強，以前爺爺罵我。
我反抗到底，從不肯認輸。
可今日他如此柔軟，語氣中隱隱有乞求之意。
倒弄得我眼眶一紅，心中酸楚不已。
我自小就在他身邊長大，他一直教我寵我，百般維護我。
可我愛上魔弦後，如此決絕，讓他傷心不已。
我看著爺爺蒼老的面容，傷感的表情。
再也忍不住，雙膝跪倒。
對著爺爺說道：「對不起！爺爺！是越兒不孝。」
爺爺老淚縱橫，聲音沙啞。
說道：「越兒！你一直是爺爺最驕傲的孩子。
也是梵家的希望。
越兒，你回來吧！梵家，神族都不能沒有你……」
我咬咬嘴唇，哭著，對爺爺叩了一個頭。
說道：「爺爺！對不起，我回不去了。
我已經決定放棄神族的一切，放棄成為戰神劍的傳人，將戰神劍還給神族。
以後，神族再不用擔心戰神劍流落在魔族，魔族也絕不會威脅到神族的安全。」
爺爺臉色一變，氣血上涌，他身影一陣晃動。
指著我，氣血翻滾，怒道：「你……你竟然為了他，連戰神都不要做，你簡直……」
他突然捂住胸口，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我大驚，搶上前去，待要扶住爺爺。
卻被他一掌推開，頹然坐在地上。
爺爺恨恨地看著我，怒罵：「梵越，我不用你假惺惺關懷。
你不配做梵家的子孫，不配做神族的人。」
天音冷冷地看著我，上前輕輕扶住爺爺。
柔聲道：「爺爺！不要傷心！她的事，讓我來處理。」
爺爺面色一黯，頹然退下。
身邊早有梵家的長老扶住他。
天音走到我面前，冷冷說道：「梵越，這是你的最終答案嗎？
你確信要歸還戰神劍，不做戰神？」
我站了起來，看著他，目光堅定。
點點頭，說道：「是！」
他看著我，冷笑一聲，說道：「好！我答應你。」
我驚訝地看向他，他答應我？這麼爽快，我沒有聽錯吧？
爺爺在旁邊著急大喊：「音兒！你怎可答應她？」
天音看看爺爺，垂下眼帘，說道：「爺爺，強扭的瓜不甜。
月兒竟然已經下了決心，我們又何必強人所難？」
爺爺大驚，說道：「音兒，但是……」
天音截住他的話，說道：「爺爺！沒有但是，我已經決定了。
月兒既然不喜歡做戰神，那就由她。」
爺爺頹然低下頭。
我呆呆地看著地天音，他今日是？
天音像換了個人一樣，目無表情，靜靜走到我面前。
繼續問我：「月兒，你確定要留下來，和魔弦成婚，長留魔族嗎？」
我咬咬牙，沒有否認，說道：「是！」
他點點頭，說道：「好！我知道了。」
他看了我一眼，輕輕說道：「那好！你現在把戰神劍交還與我。
我拿到戰神劍後，就會帶著神族軍隊離開。」
我吃驚地看著他，他這是？
他看我盯著他，淒涼一笑，說道：「月兒，你不必懷疑我的用心。
今天的話，我沒有一句騙你。
就算我再混蛋，我也不會傷害你。
我已經想通了，何必讓你如此為難。
你不想走，我們現在，也沒有這個本事帶走你。
但戰神劍終究是神族的東西，不宜留在魔族。
我既做了天帝，自然不能將神族置於危險之中。
現在魔弦也安全了，他回到了魔族，自會統御魔軍。
我們再打下去，也占不了便宜，還不如拔營回去。
況這次我舉兵前來，雖有你的原因，但主要還是為了戰神劍。
你既然願意歸還戰神劍，那就一切作罷！」
我看向他，他目視我，眼神清澈。
我嘆口氣，他看來已經明白了。
既然明白，我又何必糾結，正好事了拂衣去。
我點點頭，朝外打出一道結界。
不希望落霞峰那邊的魔弦，看見我祭出戰神劍。
天音眼神一動，突然幽幽說道：「月兒！魔弦到現在都不知道你的身份，對嗎？」
我有些猶豫，終究還是點點頭。
說道：「是！既然我已經打算捨棄這個身份，自然沒有理由讓他知道。」
他笑笑，點點頭。
我右手一張，戰神劍瞬間從我的體內飛出。
飛到我手中，我輕輕撫摸了一下劍身。
這把劍陪了我一千八百年，終究還是要離開我了。
戰神劍發出輕輕的「嗚嗚」聲，仿佛在哭泣。
我心中一痛，別過臉，將劍遞到天音手上。
天音接過，輕輕說道：「月兒，你知道我為了找到你。
幫你送劍，將它藏在哪裡嗎？」
我一驚，看著他，他將劍在手上輕輕一晃。
戰神劍瞬間鑽入他體內，他輕輕說道：「戰神劍始終不是我的劍。
它的劍氣每到初一，十五都會發作，讓我生不如死。」
我臉色大變，看著他，面露不忍。
他沒有看我，繼續說道：「月兒，你不願承擔的責任，我會幫你擔起來。」
我低下頭，他輕輕走到我身邊。
我一驚，他抬起手，試探著朝我的臉上撫來。
我呆了呆，沒有動。
他用手輕輕整理了一下我的髮絲，看著我。
輕輕將我的肩膀一拉，將我拉入他懷中。
我一驚，剛要掙扎。
他幽幽說道：「月兒，我要走了，讓我再抱你一下！」
我心中一軟，沒有再動彈。
此地一別，我和他將永無再見之時。
他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頭髮，突然湊近我耳邊，說了幾句話。
然後推開我，絕塵而去。
我呆若木雞，全身如墜冰窟。
看著他，帶著神族大軍離開落霞谷，消失在我眼前。
我卻留在原地，動也不動。
良久，轉身，我右手一揮，將戰神劍的結界解除。
光影散去，我呆住了。
是魔弦，魔弦靜靜地站在那裡。
他說謊了，他沒有呆在落霞峰，他終究還是守在這裡，等著我。
我身上依舊很冷，天音的話帶給我的寒意，到現在還沒有消散。
我看著魔弦，心中一絲暖意划過。
我付出這麼大的代價，想要嫁的男人。
真的可以和他相守到最後嗎？我和他真的可以得到幸福嗎？
戰神劍離開我了，天音不再是我的朋友，神族也走了。
我的心也像缺了一塊，我突然有些疲倦。
我累了，倒不是我的身體，而是我的心。
我不想再想這麼多無謂的事，我不想再去想天音的話。
我也不想去想將來的事。
我知道此刻，現在我想要一起的人是魔弦。
我看著魔弦，笑了笑。
想朝他走去，卻腳步一軟。
他看到我笑了，半分猶豫都沒有。
朝我飛了過來，在我倒下之前，接住了我。
我在他懷中，冷意漸漸散去。
他的懷抱如此溫暖，讓我深深眷念。
一月，一天，哪怕只要有一個時辰，我能和他相守，就是值得的。
他靜靜地看著我，輕輕說道：「月兒！我帶你回家。」
我眼神一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說道：「好！我們一起回家。」
他點點頭，身體箭射而起，飛向梨花谷。
他知道，那裡才是我心中的家。
我笑笑，安心無比，在他懷中沉沉睡去。
********************
我最近有些疲倦，身體老是乏力得緊。
神情也有些懨懨，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致。
魔弦自從上次離開落霞峰後，就一直在梨花谷，陪了我大半個月。
他很擔心我，本以為我是在神魔大戰中，耗損體力太多，身體脫力的緣故。
可是他悉心照顧我大半個月後，我卻依然沒有好轉的跡象。
我自己也不知道怎麼了？身體好像不受我的控制。
情緒也很低落，到了後面，我會整晚陷入夢魘之中。
不能自拔，夢中我一遍遍想起天音告訴我的話。
汗濕衣衫，每當我陷入夢魘中時。
魔弦總是整晚抱著我，將靈力源源不斷地輸入我體內。
幫我控制心神，他覺得我一定有事。
可是我不想說，他便也不能問，就算焦急萬分，也只能放在心中。
還有十來天，就是我和他大婚的日子了。
靈軒派人到梨花谷請示了幾次。
這魔君丟下其他的事情，也就罷了。
總不能自己大婚的事也不理不睬吧！魔族再粗鄙，這也是一族之君的大事。
總要和他自己商量一下各種環節，相應禮數吧！
靈軒感念我這次對魔族立下如此大功，和魔弦一樣，都希望風風光光幫我娶進魔族。
所以在這些事情上，特別上心，魔弦被他催促好幾次。
也坐不住了，只好問我的意思。
我卻希望在這梨花谷多盤桓幾天，遠離那些是非紛擾。
當下讓他回去幾日，他卻有些不放心。
我笑笑，揶揄他：「魔君大人，這神族都已經走了，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你給我的這半身靈力，現在在魔族，沒人能奈何得了我。
難不成，你想這樣娶了我？」
魔弦無奈，咬咬牙，終於說道：「一日，我就回去一日。
今夜我一定會趕回梨花谷陪你。」
我笑笑，知他不放心，說道：「好！」
他剛要離去，我卻想起些什麼，叫住他。
笑笑說道：「弦哥哥，還有樁事，忘記處理了。」
他轉過身，奇怪地看著我。
我咬咬嘴唇，沉思片刻，說道：「魔笛送的晶蘭，幫我放回雲峰吧！
他會取走。」
他愣了一下，看著我，眼神一動。
我幽幽說道：「那兩株晶蘭，放在盒子裡，包好送過去。
不要讓旁人碰。」
他點點頭，輕輕上前，溫柔地摸了一下我的頭。
轉身離去，臨行前，為梨花谷設下層層結界，保護我。
我由他，他離去後，我開始思索自己到底怎麼了。
我承認，這段時間的狀態，和我心中所思的確有關。
可這憂慮並不能讓我變成這樣，我一定有事。
趁魔弦不在，我正好探查一下我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我走回竹樓，盤膝坐下。
開始輕輕運轉丹田的靈力，讓它們靜靜在我身體中流淌。
一點點尋找我身體的異樣。
靈力在我的經脈中，骨骼中，臟腑中流轉。
不止幫我探查身體，也滋潤著我的血脈。
讓我的身體溫潤起來，我也開始慢慢梳理出心頭的鬱氣。
直到……直到這股靈力流經我的下腹……
我呆住了，靈力在那裡靜止不動，溫柔地盤旋。
我瞬間石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淌。
我像個傻瓜一樣，呆呆地注視著我的腹部。
我足足呆坐了半個時辰，終於回過神來。
我顫抖著用手探了過去，感受那道並不完全屬於我的氣息。
這是？
我的手掌貼了過去，一道溫和的靈力貼了過去。
我驚呆了，是心跳，強有力的心跳。
這道氣息，如果我沒有感覺錯，是龍！
他的氣息已經很強大，他似乎很不滿意我打擾了他。
很不客氣地將我的靈力彈出。
我目瞪口呆，我的身體中盤踞了一條龍。
這是？我突然熱淚盈眶。
我終於明白了所有的緣由，為何我的身體會如此睏倦。
為何我會睡不安穩，為何我會患得患失。
我有了魔弦的孩子。
他是龍，他的孩子自然是龍。
我和他的感情，原來真的可以幸福。
我們的感情已經開花結果，沒有人可以搶走我和他的幸福。
我笑了，不再畏懼將來，不再害怕過往。
我已經有了魔弦的血脈，他如此強悍。
已經在我身體中牢牢占據一席之地，就像他的父親。
牢牢占據了我的心，我們一定會幸福。
我發誓，一定會讓我們幸福。
有了他，我對未來的擔心，已經一掃而空。
我第一次，深深地感恩，上天給我的女兒身。
我不再用靈力，輕輕用手撫著我的腹部。
笑笑說道：「孩子，你放心，娘一定會保護好你。
我們一起和你爹，會在這裡幸福地生活下去。」
他似乎感覺到我的撫慰，很滿意我輕柔的動作。
在我身體中沉沉睡去。
接下來的一天，我都在欣喜中度過。
我一直靜靜地觀察他，感受他。
他倒是不客氣，除了睡，就是不停地吸收我身體中的靈力，滋養他的身體。
我大汗，怪不得我這些天，會如此虛弱。
他這個消耗速度，要沒有魔弦這些天的靈力補充，我的靈力早就所剩無幾了。
我想不通，他這吃貨的節奏，難道是得了我的遺傳？
不到晌午，我已經有些腹中飢餓了。
魔弦在的時候，我不覺得，左右他廚藝了得。
他做什麼，我吃什麼，也餓不著我。
可現在他離開，走時，被魔笛的事一打岔，居然忘記了我今日的膳食安排。
我要是不知道他的存在，依著我最近的狀態，用點靈力充飢打發了事。
可現在有了他，我便也不能如此馬虎。
隱約記起在神族時，那些姐姐們這種狀態下的生活。
便也打算有樣學樣。
笑笑說道：「放心！就算娘一人在，也絕不會讓你餓肚子。」
我飛出竹屋，轉了好幾圈，終於置辦了不少食材。
好不容易進了廚房，那煙火氣卻硬生生將我熏了出來。
我愁眉苦臉，想不到有了他，我如此嬌貴。
竟然進不得這廚房了，我捂著肚子，餓得我頭暈眼花。
想了半天，終於收拾了一下。
打出一道靈力，轟開了魔弦的結界。
恨恨地對他說：「走！娘帶你找爹去，讓他幫娘做頓好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