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獵殺(1)
約克小鎮最闊氣的一棟宅院裡,鎮長巴沙老爺正在小心翼翼的招待著從哈拉薩瑞,也就是拉卡公國的首都來的稅收官,薩姆卡爾騎士。
在拉卡公國的官僚體系中,約克小鎮的鎮長的地位其實比這種底層的稅收官要高,但平時在鎮上作威作福的巴沙老爺在薩姆卡爾面前卻顯得極其謙卑,甚至是卑賤。別看稅收官的官階不高,但能擔領這種肥差的無一不是有著深厚的背景,這種龐大的背景可不是巴沙老爺這麼一個鳥不下蛋的鎮子上作鎮長的人可以惹得起的,更讓巴沙老爺不安的是這次過來收稅的稅收官換了個人,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難道哈拉薩瑞要查辦自己?
明明是招待客人,巴沙老爺卻把薩姆卡爾騎士奉上了主位,故作慌亂的叫女僕把自己珍藏的那瓶紅果果酒拿了出來,諂媚的說道:「大人,請嘗嘗,這是我們這裡自釀的果酒,雖然不如精靈族的月光釀醇厚美味,但也別有一番風味。」
薩姆卡爾瞥了這個把滿臉皺紋笑成一朵菊花的巴沙老爺,說道:「別緊張,姆拉克之所以沒有來是因為有別的任務要忙,正好我這段時間有空,就替他過來收這一趟稅,只當是散散心,放心,不是你偷稅漏稅的事被哈拉薩瑞知道了。」
「那就好,那就好。」巴沙老爺長出了一口氣,但很快就反應過來,慌亂的說道,「大人,偷稅漏稅這種叛逆國家的事借我幾個膽子也不敢幹啊!我巴沙一向是對國家忠心耿耿,天地可鑑,大人不要相信那些謠言啊!」
「天地可鑑?這句話說的倒也沒錯,確實只有不會說話的天和地能為你證明你確實愛國,至於可以說話的人,恐怕一個也找不到吧?」看著巴沙老爺臉色蒼白、雙腿打顫,眼看著就要暈過去的樣子,薩姆卡爾輕笑了一聲,說道,「別緊張,我對你們這些破事兒不感興趣,我這次過來只是想散散心,打打獵,對了,這附近有什麼好的獵物嗎?」
巴沙老爺用袖子抹了下臉上的冷汗,說道:「這個鎮子就是在灰色山脈腳下,不遠處就是原始森林,那裡就有猛獸出沒,什麼豺狼虎豹都有,都有。」
薩姆卡爾拿起自己的佩劍,放在了桌子上,淡淡的說道:「沒意思。」
薩姆卡爾倒也沒怎麼用力,但這種軍人隨身攜帶的佩劍是真正有殺傷力的,遠不是紈絝貴族玩耍的那種輕飄飄的花架子,他雖然只是隨手把佩劍放在了桌子上,卻發出了很大的聲響,嚇的巴沙老爺差點兒癱倒在地上。
巴沙老爺剛剛擦過的額上又沁出冷汗來了,這次他連擦都顧不上了,腦子瘋狂的轉著,想著怎麼才能讓這位騎士大人滿意。
突然,巴沙老爺想到了什麼,立刻換成了苦哈哈的表情,哭訴道:「大人這次來的正好,可要為我們做主啊!我們鎮子上遭了災了!」說著撲通一聲直接跪在了地上。
薩姆卡爾低眉看了眼在地上蠕動的肥胖老人,說道:「怎麼了?」
巴沙老爺抹了下根本不存在的眼淚,說道:「是這樣的,我們鎮子的東邊靠近林子那兒住著一個邪惡的女巫,一直在迫害著我們這個可憐的鎮子,每年她都要從鎮子上抓小孩兒,用小孩兒的內臟來熬製魔藥。」狩獵猛獸不感興趣,那麼狩獵女巫呢?想必這項活動這位騎士大人應該比較感興趣的吧?
薩姆卡爾微微皺起了眉頭,那小孩兒的內臟熬製魔藥?這是邪教的做法啊!難道在這個偏僻的小鎮子上還出現了邪教的蹤影?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拉卡公國作為光明教廷的死忠支持者,對這種異端的邪祟可是零容忍的。
薩姆卡爾蹲了下來,一把拽住了巴沙老爺的衣領,嚴厲的問道:「這是真的?真的有用小孩兒獻祭的女巫?」
看著薩姆卡爾滿臉嚴肅的樣子,巴沙老爺愣住了,諾諾怯怯的說道:「應該是真的吧,反正大家都這麼說。」這位騎士大人似乎對邪惡女巫很敏感,這時候巴沙老爺也不敢再瞎說了,只能含含糊糊的應付到。
薩姆卡爾一把把巴沙老爺給扔在一邊,說道:「這就是你提供的情報?憑藉的就是不靠譜的傳言?」剛才他可是真的心頭一緊,沒想到是這個老東西在信口雌黃,這種事能隨便亂說嗎?
眼看騎士大人面有慍色,巴沙老爺連忙爬過來,說道:「那個女巫有沒有用小孩子獻祭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是個藥劑師,是個職業者,而且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女孩。」
把丹妮卡的底細交代了一遍,巴沙老爺又額外加了一句:「我可以確定她絕沒有在藥劑師協會登記過,她可是從小就在這裡長大的,從沒有出離過約克鎮。」
薩姆卡爾看了巴沙老爺一眼,臉色有些緩和,這個鎮長倒也稱得上是心狠手辣。薩姆卡爾明白他的意思,一個沒有登記過的藥劑師,而且是個年輕的女孩兒,簡直是做女奴的好材料。這年頭在貴族間最吃香的女奴可不單單長的好看就可以了,還必須是個職業者,那樣才有面子,哪怕只是初階的職業者,也可以讓女奴的價錢翻個幾倍。
在這片充滿戰亂的大陸,奴隸貿易本來很繁榮的,結果因為一場變故,整個大陸的奴隸貿易,特別是女奴貿易被全面禁止了,所有女奴貿易全部轉到了地下。但也正因為這道禁令,女奴貿易變得極其暴利,一個高品質的女奴可以炒到數十萬金幣,這已經可以和一個小鎮全年的稅收相比了。
但好的女奴來源卻不好找,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成為職業者的,哪怕只是初階職業者,於此同時,一旦手頭有這麼個資源,哪怕只是轉賣給那些奴隸商人,也可以賺到不少的,數十萬不敢說,但幾萬金幣的收益還是可以保證的。
金幣誰都喜歡,尤其自己要做的事更是需要大量的金幣,看來這個肥膩老頭兒拋出來的餌自己還必須得吃掉,只不過想靠這麼一個魚餌就釣到自己,未免也太小看自己了。
薩姆卡爾慢慢悠悠的說道:「按說作為公國的軍人,遇到公國領土上有危險的邪祟分子理應出手,這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巴沙鎮長提供了這麼一條重要的線索,把那個邪祟之徒掐死在萌芽之中,也是大功一件啊,我回去後一定會為你請功的。」
巴沙老爺連忙陪笑著說道:「不敢當,不敢當,我也是約克小鎮的人,現在能得到公國的信任和鎮子上居民的擁戴當上鎮長已經很感激了,不敢再奢求更多了,這次有幸能和大人並肩作戰剷除邪祟已經是最大的收穫了。」
薩姆卡爾點了點頭,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說道:「好,巴沙鎮長有心了,今天天色不早了,明天我們開始抓捕行動,你看可以嗎?」
巴沙老爺連連點頭,說道:「一切遵從大人的吩咐。」
事情已經說完了,薩姆卡爾也懶得在和這個肥膩傢伙多聊,拿起桌子上的佩劍就離開了。
回到巴沙老爺為自己準備的房間,薩姆卡爾的副官問道:「明天我們真的要去抓捕那個女巫嗎?」
薩姆卡爾笑著說道:「幹嘛不去,這可是一大筆金幣啊!別忘了我們要做的事,那可是需要一大筆錢的。」把佩劍和外套放下,薩姆卡爾吩咐道:「一會兒你們派人去鎮子上打探一下消息,看那個老傢伙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副官應了一聲,好奇的問道:「大人,你的意思是那個巴沙鎮長在騙我們?」
薩姆卡爾說道:「這倒不是,那是個聰明的傢伙,知道就算貪財也只能從底層搜刮,面對比自己地位高的人,一定要當個實誠的好人,但兩軍交鋒情報為先,我總不能就依照那個老傢伙的一面之詞就展開部署吧?哪怕對方僅僅是個十幾歲的小丫頭。」
副官低頭說道:「大人教訓的是。」不要輕視任何一個對手,這是在戰場上生存下去的基本道理,剛才自己確實大意了。
……
此時的丹妮卡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了獵物——一個「邪祟的女巫」,雖然這個名號就是她散布出去的。
這時候已近傍晚,丹妮卡出去採藥了剛剛回來,背簍里就是今天的收穫,雖然沒採到什麼珍貴的草藥,但卻幸運的抓到了一隻黑脊紅紋蠍。
黑脊紅紋蠍是一種劇毒蠍,因毒性太烈而不能直接入藥,但對于丹妮卡來說,卻有著特殊的用途。
這還要說到一年前,有一次在嘗辨草藥的時候丹妮卡不小心吃了一點兒青頭莧的嫩葉,剛剛咬下去的時候她就意識到不對,連忙把葉子吐掉,但已經晚了,她已經咬出汁水來了。
很快,丹妮卡就感覺自己的嘴部已經完全沒有知覺,四肢酸軟直接癱在了地上,腦子裡甚至已經出現幻覺了。就在她躺在地上等死的時候,麻木感並沒有像書上描述的那樣擴散到全身,而是慢慢的消散了,還帶來一種特殊的感覺。這種感覺怎麼形容呢?就像冬天的時候喝一碗很辣的薑湯,雖然會辣的舌頭髮麻,滿頭冒汗,甚至會辣的直哆嗦,但卻有一種特別的爽快。
當時丹妮卡已經服用痛苦藥劑兩年了,身體受到了巨大的摧殘,就算炎熱的夏天她也必須蓋著厚厚的被子,就這樣早上起來手腳還是冰冷的,但那次,她感受到好像有一股暖流在不斷的沖刷著自己的四肢,舒服極了。
那之後丹妮卡才發現自己特殊的體質,劇毒可以滋補自己的身體,當然不是什麼毒都可以,最佳的是動物所帶的毒,比如說蠍子、蜈蚣之類的,次一點的劇毒的植物,最差的是有毒的礦物——食用劇毒礦物的話非但沒有效果,反而會和普通人一樣出現中毒症狀,她因此還真的差點兒死在一小塊格硫礦上面。
丹妮卡用兩個木棍把自己抓到的那隻蠍子夾出來,放到一個盛滿清水的盆裡面,讓它在裡面泡著,跑一段時間蠍子肚子裡的髒東西就可以清理乾淨了,然後除內臟,用鹽醃一會兒,直接下油鍋油炸就可以了。
美美的吃完自己抓到的那隻蠍子,又把今天採到的草藥做了下簡單的處理,就已經晚上九點多了,在這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小鎮子裡這個時候已經該睡覺了。丹妮卡回到臥室躺在床上,從床頭的氈墊下面拿出了一本薄薄的冊子。
這本冊子是丹妮卡在收拾老藥師遺物的時候發現的,是一本魔法隨記,而且很幸運的是,裡面記錄的內容雖然簡單,但卻是一些魔法師入門的基礎知識:一個痛苦藥劑的配方,讓她有了一個可以磨礪自己靈魂的方式;對風系魔法的基礎概述,讓她知道了到底應該如何理解和看待風系魔法;一個簡單的輕風術的結構解析,讓她知道一個魔法到底是如何構築的;一套簡單的冥想方法,讓她學會沉浸到靈魂之中。
這本只有十幾頁的小冊子就記錄了這麼點兒東西,但也正是這麼點兒東西,讓丹妮卡得以走上魔法的道路。而且很幸運的是,丹妮卡本身正好擁有風系魔法天賦,反正她只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就感知到了風元素,雖然不知道普通魔法師是什麼水平,但對此她已經給你很滿足了。
丹妮卡喜歡沒事的時候翻看下那本小冊子,雖然裡面的內容自己已經完全背下來了,但每次看的時候都會有新的感悟和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