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同生共死
四周瞬間漆黑，冷風更狂暴的吹來。
楊新葉只好再次拿出晶石，握在手中，往四周看了看，擇了一處濃霧密集的地方，快步離開。
簡直是慌不擇路的楊新葉，運氣一直是比較好的。
這次亂入的洞口，竟漸漸地，越走越亮，看到的範圍也越來越大。
最後，竟能不依靠晶石，也看得比較遠了。
但是她卻覺得，洞口越來越窄，最後只有一人可通過。
那微微的光亮，就是自這前方照來的。
她不由加快了腳步，猛一鑽出洞口，眼前視線陡地開闊。
但是楊新葉卻瞬間覺得要絕望了。
在她前方，是一個巨大的虛無的空洞。
自上向下，雖然她能望見對面的石壁，但是這空洞自上伸向地下，完全沒有盡頭似的。
在這空洞中，星星點點的小沫漂浮著，那光亮，就是這小沫發出的。
在她腳前，一塊一步寬的長石條，伸出去一半，空懸在空洞半中間。
楊新葉正想要原路返回。
身後就有一股冷風吹來。
她倏地就一回身，那張巨大的黑臉，就堵在身後的洞口，冷冷地盯著她。
楊新葉心裡警鈴大作，一抬手，金劍幻出，火焰繚繞上劍身。
那黑臉卻發出低沉的笑聲：「哈哈哈……，真是有趣。」
陡地哈出一口氣，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向楊新葉。
楊新葉頓時就覺得，似是萬斤巨石砸在自己身上。
一口鮮血迸出，人也飄飛起來，砸在剛才看得見的石壁上，悶哼一聲，彈回來，直直地向下墜去。
她想祭出藤蔓，然而剛才那一下，似是砸碎了丹田似的，用不出半點靈氣。
她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那石條，在頭頂消失，無影無蹤。
「蒼奈，這一次，我們會死麼？」繼續往下墜的楊新葉以神念問狐狸。
「若是死，你怕麼？」蒼奈似笑非笑的聲音傳來。
楊新葉望著頭頂那星星點的小光團：「和你一起死，咱倆黃泉路上也有伴，不怕。」
蒼奈似是消失了似的，久久沒有聲音傳來。
楊新葉不由再次喚了聲：「蒼奈，蒼奈你在聽麼？」
良久，蒼奈的聲音在心田響起：「我在。」
「那你怎麼不說話？」
「我在想，生能一起生，死亦一起死，也不錯。」
楊新葉濕潤了眼睫：「沒想到，這短短的一生，到這裡，是你這隻狐狸陪著我。」
話音落，一滴水光自她眼角滑下去，以比她更快的速度落下虛無的深洞。
就這樣，不知下墜了多久，楊新葉覺得自己身體都跟著輕了起來。
「把臉朝下。」蒼奈的神念再次傳來。
楊新葉不解：「為什麼？」
蒼奈似是笑了笑：「面對，才有生機。」
楊新葉：「好。」
說罷，用足力氣，一個翻身，面朝下，卻也在以更快的速度下墜。
耳邊的風聲呼呼地刮，身邊的點點亮沫似是變成了流光，一直往上，與楊新葉擦間而過。
片刻後，楊新葉看見，底下似乎有亮光。
難道下面另有天地？
在楊新葉心裡疑惑之際，那亮光越來越近。
倏地，一股輕柔的力量，托住了楊新葉的身形。
雖然她依然動彈不得，腳下依然是深淵，但已經不再下墜了。
楊新葉不由抬頭，向頭頂望去，然而那星星點點的光，又在下墜，卻晃得她睜不開眼。
她低下頭眯了眯眼睫，抬手擦了擦眼，再次睜開。
然而，映入她眼帘的，是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
那珠子散發著耀眼的光芒，是它的光芒照亮了這片虛無。
在它周圍，無數星星點點的光往回收斂著。
也是它的光華，托住了自己下墜的身形。
楊新葉被那如星似月的光華吸住了心神，定定地看著它，身不由已地邁開腳步，踩著它的力量，向那珠子走去。
在那珠子前停住腳步，楊新葉鬼使神差地想伸手摸一摸它。
卻不料，那珠子竟輕輕地落在她的手心。
那耀眼的光華觸手生溫，照得都能看清她手上皮膚下，那細細的經脈。
蒼奈不知何時，自空間出來，站在她的身邊，低低地道：「你還記得，你剛才掉下的那滴眼淚麼？」
楊新葉不解地側頭看向他。
蒼奈桃花眼裡瀲灩了光華：「是你的眼淚，喚醒了它。」
楊新葉懵住了。
蒼奈笑了笑，看著那珠子，道：「這叫破妄，是亘古時期一位尊神的眼睛，當年她重傷身死，臨死前，以法力封印了自己的眼睛，扔向虛無，從此不知去向。」
聽到這裡，楊新葉突然沒來由的，覺得很難過。
那該是多麼的痛苦與無奈，才能讓一位尊神做到那般。
當她的眼睫再次濕潤時，蒼奈又道：「誰也不知道，要用愛的眼淚，才能解開那位尊神的封印，而你剛才的眼淚，有愛，是以，你解開了它的封印。」
楊新葉聞言，這才猛地一抬頭，眨眼之間，兩滴清淚滾落：「可是，為什麼我握著它，心裡這麼難過？」
然而，還沒待蒼奈回答，那破妄倏地一分為二，接住了楊新葉的眼淚，又再浮向楊新葉眼前。
楊新葉瞪著眼，看著那兩顆晶瑩剔透的珠子，覺得它像是有生命似地浮在眼前。
蒼奈低低地道：「你以寒梅心法運轉內力，包裹它試試。」
楊新葉聞言，忙抬手，以一股溫和的力量，緩緩包裹著它。
珠子霎時便輕輕晃動起來，最後，化作一道流光，鑽進了楊新葉的眼眸。
楊新葉嚇得一閉眼，雙眼中那冰冰涼涼的感覺，浸得她久久睜不開眼。
她覺得自己兩邊的太陽穴都在被冰凍，冷得她牙齒打顫，她只好摸索著，緊緊抓著蒼奈的手。
蒼奈輕輕地道：「不要怕，一會兒就好了。」
在這一刻，楊新葉忽然覺得，狐狸的話，那麼溫暖。
她輕揚了唇角，眼眶卻開始濕潤，但沒有眼淚流下，只是那溫暖的感覺，卻緩解了破妄帶給她的冰冷。
漸漸地，雙眼開始回溫，那冰冷的感覺慢慢消失。
待到完全感覺不到異樣後，她睜開了眼眸，看向蒼奈。
蒼奈卻低低地笑出了聲：「好看。」
楊新葉仰著下巴道：「啊？」
蒼奈一抬手，自空間拿出小鏡子，遞到她面前。
楊新葉接過一看，怔住了：「我的眼睛，為什麼有淡藍色？」
蒼奈：「你忘了麼？破妄之眸，本是神的眼睛，如今給了你，你應該高興。」
楊新葉嘴角微抽：「我這樣出去，人家會將我當成怪物的。」
蒼奈：「這破妄里，應該有重要的東西，你閉眼找找。」
楊新葉聽話地閉上眼，神識進入識海。
這才看到，在識海，東華樹下，有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白衣女子，盤膝坐在那裡。
楊新葉愣了愣神，良久才道：「你是誰？」
那女子：「我，就是你。」
楊新葉：「啊？」
完全不能理解好麼。
那白衣女子睜開了眼：「我只是破妄里的一縷神念，等了成千上萬年，只待有緣人，如今等到你，我已完成我的使命了。」
楊新葉這才看到，她的眼底，也有淡藍色的光暈。
白衣女子繼續說道：「你坐下。」
楊新葉機械地走近了些，也學著她的樣子，坐了下來，和她一樣，閉上眼睛。
那女子平攤雙手，一股蒼茫古樸的氣息湧來，繞著楊新葉久久不散。
在那氣息下，楊新葉只覺得神識無比清明，心緒也變得安靜起來。
似是這動盪不安的世界裡，一切的憂愁、喜悅都與自己無關。
當那氣息消失時，楊新葉睜開了眼，眼前的白衣女子已經不見，只有東華樹靜默而立。
楊新葉這才自識海退了出來。
蒼奈依然眼帶微笑，站在她身邊的虛無中。
楊新葉忙拿過他手裡的小鏡子，看向自己的眼睛，那淡藍的光已經不見。
她不由看向蒼奈，蒼奈卻道：「可還有什麼不適？」
楊新葉搖了搖頭，才道：「這破妄之眸，可是有什麼特別之處？」
蒼奈拉過她的手道：「破妄之眸，本是神眼，有了它，就可練其心法，破妄心法練至第九重即是九重天眼，可堪破一切虛妄。」
楊新葉不解地道：「可是我並沒有看到破妄心法啊。」
蒼奈：「這破妄心法，被尊神分為九卷，藏於別處，我這裡也只三卷，等出去後，我教給你。」
楊新葉：「好，只是我的眼睛還會變成藍色嗎？」
蒼奈笑了笑：「在你使出破妄心法時，會。」
楊新葉這才放心了：「不知那黑臉怪走了沒有。」
蒼奈：「有我在，你還怕那黑臉嗎？只是，有個問題我先要問你。」
楊新葉側臉看著他那好看的眉眼，笑道：「問吧。」
蒼奈狡黠一笑，看著她道：「剛才墜下時，你說，會與我同死，可當真？」
楊新葉小臉微紅，卻只抿了抿嘴，道：「當真，只是如今，我們都在好好活著，不好麼？」
蒼奈看著她，眼裡瀲灩了光華：「好。」
說罷，一手微抬，幻出淡藍色水鏡，拉起她的小手，往水鏡里走去。
眼前景物變換，楊新葉不由一哆嗦，感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抬眼看去，這映與眼帘的，是鋪天蓋地的冰雪，滿眼純白，無一雜色。
蒼奈拉著她的手不由握了握：「冷麼？」
楊新葉覺得身體都在凍僵，有點哆嗦地道：「有點，這裡就是冰川麼？」
蒼奈看向遠處的陰霾道：「嗯，逆水冰川，聽著美，卻是絕地。」
遂又回頭看了看她道：「你以武力加身，會好一點。」
說罷，自他手心，湧出一股暖流，緩緩遞到她手中，流向她的全身。
楊新葉頓覺周身暖意流轉，任由他牽著自己的手，嘴角噙笑，跟在他後面，亦步亦趨。
然而，她卻沒看見蒼奈緊咬的牙關，和那桃花眼裡跳動的紅色瞳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