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本尊成全你
清澄覺得心裡憋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尤其是看到陰遲寒那緊皺的眉宇,泛白的雙唇,痛苦的神色。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給陰遲寒下毒威脅他,要他救祁嚴,她做錯了嗎?
撇過眼眸,她冷冷地說道,「只要你答應救太子,我就給你解藥。若不是因為你,太子也不會去亂葬崗,性命垂危,這是你。」
她的話語突然被打斷,陰遲寒雙手狠狠抓著她的雙肩,手指恨不得嵌入她的骨頭裡,將她粉身碎骨。
灼烈陰森的眼眸,嗜血恐怖,狠狠瞪著她。
「你就那麼喜歡他?」他反問,憤怒的聲調沾染著不知名的哀傷和嘲諷。
清澄愣怔,不知該如何回答。
眼眸里倒映著他陰冷的面龐,薄唇勾勒著笑容,那是冷笑。第一次他顯露出真實的情感。那冷笑真如奪命閻王。
「我。」她的話到嘴邊,遲遲未有說出口。
「本尊成全你。」他的聲音森冷,猶如從地獄盡頭傳來。
驀地聽到他的話,她的心跳好像靜止了,抑制不住的一點痛,慢慢地撕裂。
她緊抿著雙唇,斂下眸子,抬手準備扶住陰遲寒,要他坐下緩解痛苦。
可當她的手指觸及到他手臂時,他狠狠將她甩開,嫌惡陰冷的眼神,令清澄心裡極其難受。
他冷冷的聲調,一個字已說明一切,「滾。」
「好。」她也淡淡應承下,面上雲淡風輕,心裡卻如刀割。
她移步走開,從書架上取出藥盒,將藥粉倒在水杯里,放置在桌子上。
「解藥。」
陰遲寒眸子陰冷,周身寒氣,看都不曾看她一眼,甚至都沒有走過去,大概是對她厭惡到了極點。直接手指輕點,杯子飛到他手中,隨後一飲而盡。
屋子裡的氣氛沉悶,籠罩著陰森寒氣,細嗅還有血腥味。
他用手帕輕輕地將唇角的鮮血擦乾淨,恢復往日高貴冷漠的君王風采,只不過現在的他是十足的暴君。雷霆震怒,即使是血染塵泥,也不足以抵消。
清澄知道,她觸到了他的逆鱗,再難彌補。可如果不這麼做,又如何救得了祁嚴?
「是我在茶水裡下毒了,未曾想你會這般痛苦。」
他立在陰暗處,黑暗的光線將他籠罩,勾勒出夜色的霜重與冷肅,鬼魅之氣繚繞。
冷冽的眼神,積蘊著怒氣與狠戾。隱在暗處,猶如一頭猛獸,隨時都會跳出來,狠狠咬住獵物的脖頸,直到血竭盡而亡,他才會慢慢享用。
他沉默不語,對沈清澄今日的表現非常失望。
他是鬼身,不食人之餐,不飲人之水,輕則失去鬼神之力,重則魂飛魄散。
他早已察覺到她今日不同尋常之處,也知茶水有問題,但他依然以身試法。結果,出乎意料。她竟然下毒,平生第一次下毒,就是逼他就範,只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
遲遲等不到陰遲寒的回答,清澄輕緩了一口氣,卻始終揮散不盡胸中壓抑之感。
「從一開始,你就算計好了。從你帶我去冥寶閣開始,那三張美人皮是引子,秦綾羅是替死鬼,太子是棋子,而我是傀儡。」清澄的語氣多是自嘲。
陰遲寒回眸瞥了她一眼,未曾想她這麼快就知曉了。
「美人皮,取自美人。你帶我去花樓看花魁,還救下花魁。可你身為陰間鬼帝,心冷如寒鐵,又怎會好心救人?而秦綾羅就是為那花魁而死,也是你的安排。因為秦綾羅的身份尊貴,朝廷一定會追緝兇手,兇手自然就是偷了煉魂石的人。你命我帶太子等人去亂葬崗,查詢線索,就是為了引太子入局,他是你的一枚重要棋子。他被將魂所傷,陰氣入體,性命堪憂,你自然喜聞樂見。有了皇家的助力,你要拿回煉魂石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
清澄頓了一會,又繼續說道。「我甘願成為你的傀儡,是我欠你的。可你不能讓我做害人性命之事,尤其是無辜之人。你的心機何其深沉?明明是陰間之鬼,還能將陽間眾人玩弄於鼓掌之間,成為你的棋子,手段高明,我自認比不過你,索性直言於此。」
清澄眸光閃爍,琉璃玉瑕,可惜染上了悲戚與慍怒。從一開始,她就被陰遲寒利用了,這種任人擺布的心情,她深惡痛絕,極力擺脫,不惜用下毒一事,紓解內心陰鬱。
「基本屬實。」他就這麼吐露了四個字,以一臉的淡漠冷峻來回應。
風蕭,葉瑟,風起葉落。不辯解,只默認。他不屑於向任何人解釋,只要得到目的就可。在他看來,解釋和考量就是優柔寡斷,他的自信和強大足以讓他得到一切東西,除了一個人的心。
清澄忽得笑了,清脆的笑聲如悅耳鈴鐺。
「所以,秦綾羅死了,太子也快死了。你穎悟絕人,布局之深,卻以人命為砝碼,心思陰險歹毒。任何人都是你的棋子,而我是你握在手裡的刀子,血一點點的往下滴。」
「她,死有定數。」陰遲寒言語淡漠,每個人的生死言於他,不過就是生死簿上的寥寥幾筆,幾個字。生死有命,早有定數。
清澄覺得好氣又好笑。沒錯,他是陰間鬼帝,掌管人之生死,但人的感情又豈能隨著死消散殆盡?
他的可怕之處在於,比起草菅人命來說,他對人命的蔑視,冷傲的態度更讓人心寒,恐懼。
清澄這次真得驚醒了,無論如何,他都是鬼,感情涼薄又淡漠。即使他總是在危難之際救她,都不能給予她真正的溫暖。在她心裡珍重的感情對於他來說,都是多餘,猶如草芥。
清澄沒有反駁他,因為他強大氣場,眼神威懾無一不彰顯出他的高傲和尊貴,由不得旁人質疑,抵抗他。
「救太子。」清澄乾脆直接,多說無益。
陰遲寒在昏暗的光線籠罩下,神情冷漠。語氣不善,冷冷說道,「救不了。」
「你出爾反爾?」清澄氣急,脫口而出。
陰遲寒頓了一頓,言語不耐,冰冷的聲音響起,「只有煉魂石,才能祛除他體內的陰氣。」
清澄啞然,原本平靜的眼眸恍如潭水,掀起波瀾,盛滿怒意。「你竟然這麼陰險。」
陰遲寒冷哼一聲,黑曜石般的眸子裡滿是冷漠和無謂。負手而立,神情倨傲,遺世獨立,仿如高山雪巔上的君王,冷清淡漠,誰人在他眼裡都是螻蟻。
「陰險如此,無人能比。讓皇室代勞,為你找尋煉魂石。救得了太子的人就是偷了煉魂石的人,你這招投石問路,真是絕了。」
清澄不得不感嘆陰遲寒的聰明睿智,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不是對他的仇恨,而是對他的恐懼,越來越濃。
與他相處,挨近一點點都有可能被他挫骨揚灰,卻毫無察覺,死不瞑目不為過。
「謬讚了。」他竟然面色不改,欣然接受她的讚嘆,果真是不卑不亢,淡漠無斯。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設計的,具體到每一個細節。亂葬崗處那半塊黑金令牌是他放的,將魂是他引誘過去的,目標就是太子祁嚴。他已猜到煉魂石在誰的手裡,只是在慢慢地驗證。一切都在他的考量中,唯一她這個變數。很多事她不知道,他也不屑於解釋。
「如果沒人能救太子呢?」她厭惡,恐懼陰遲寒將人命做賭注。
「死,死得很難看。本尊會把他打入十八層地獄,日日煎熬,永世不得輪迴。滿意了嗎?」
這是他今天說得最長的一句話。當清澄質問,說他是心機深沉時,他只回了『基本屬實』四個字。可涉及到太子時,就觸到了他的底線,激起了他的怒火。他一向清心寡欲,冷漠無謂,卻接連被清澄氣了幾次。
他刻意加重語氣,猶如魔鬼,聲聲呼喚著死亡,催人將死。氣勢猶然。幽深平潭的眼眸好似閃過一絲譏誚意味。只因鬱悶,甚至是有些憋屈。她竟然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給他下毒,他不能忍,總要狠狠懲罰她,要她明白什麼話不能說,什麼事不能做。
他輕側身,冷笑著,如墨的髮絲在風中飛揚,勾勒出他深刻冷峻的五官,令人望而生畏,徒然膽寒。唇角抿成直直的一條線,冷漠的看著清澄,瞬時消失不見,融於夜色之中,好似從未出現過。
清澄被他這生冷又可怖的話,愣怔了。他反問『滿意』是什麼意思?他詛咒祁嚴的那幾句話又是何意?
他為何對祁嚴有敵意,明明他們毫無接觸,而且祁嚴還被他利用了,他卻一副被惹怒的模樣。他剛才那句莫名其妙,突然就負氣離開了,感覺很怪異,想要追問,他已經離開了。
這一次之後,再見恐怕難了。她是真的和他,陰間的鬼帝結仇了。
但越琢磨,越細想,愈是覺得可怕。他就像是一隻無形的大手,隨時隨地操縱著他人的性命,臨死之際根本不知曉他就是幕後兇手。陰遲寒,敬而遠之為妙,他始終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