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賊美人
祁嚴勾唇微笑,「姓氏為侯與封爵侯位可是天差地別,不知你是哪一個?」
兩人相見,氣勢當先,過此一招。祁嚴是在暗嘲他地位卑微,還自稱『侯爺』,似乎顯得有些厚顏無恥,太過追名逐利。
封爵侯位早已是前朝之事,天冥王朝開國伊始,下分諸侯,諸侯列國,割據一方。再授爵位,祁姓為尊,另有異姓。天冥王朝亡國後,各地諸侯陷入混戰局面,三年後,其中一祁姓諸侯國成為佼佼者,吞併他國,建立大祁王朝,至此立國已有百年之久,祁嚴將會是下一任統治者。
候御風執著於前朝的一席侯位,莫名其妙。
候御風淡漠地回答道,「不管是哪個,本候都不在意。」
祁嚴輕笑,捻了捻燈芯,有些看不懂這個所謂的侯爺了,他執念於一個稱呼,不顧及自己的身份,這樣的行為看起來有點愚蠢,但他似乎並不是一個愚蠢的人。
固執地讓別人稱他為『侯爺』到底是自欺欺人還是另有所圖?
「本王還有兩盞茶的時間,說說你的條件。」祁嚴倒了一杯熱茶,放置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候御風瞥了一眼那茶水,手朝後背摸去,手指縫裡流出很多血,背後的血順著椅子腳『嘀嘀噠噠』地留到地上。
「兩盞茶的時間過去,本候也會血盡而死。」候御風緊緊皺著眉頭,眉心的火焰印記灼燒著他背部的痛。
祁嚴眸光掃向他血淋淋的後背,抿嘴淺笑,宛如蓮花清雅的唇微張,開口道,「所以就由本王先提條件。」
祁嚴淡笑背後透徹而出的狠絕,才真正像是皇室繼承人該有的決斷。從他昏迷三日,險些死去開始,他更加懂得生命彌足珍貴,沒有人會和自己的命過不去。
候御風冷笑,瞪著他,果然是皇室之人,殺人不見血,無所不用其極。
「洗耳恭聽。」
祁嚴不追究他那輕蔑的眼神,直截了當,「本王幫你擺平王陳兩家,保你安然無憂,穩固你現有的地位,條件就是徵用你囤積的藥材,銅礦,還有戰馬。戰事結束後,一併退還。」
候御風撇頭,斜睨著祁嚴,「不給銀子了嗎?」
祁嚴輕輕笑出聲音來,「你果然是商人,但本王是將領。」
候御風嗤笑道,「那如果本候不答應呢?」
「你與王陳兩家利益勾結,如今反目成仇,互相爭鬥。他們手中也有本王想要的藥材,銅礦和戰馬,相信他們也會願意和本王合作,互惠互利。至於你,也無用了。」祁嚴淡笑,言語中透露出少有的譏諷。
他派人監視候御風,自然知曉他們三大世家之間的勾心鬥角。只要利用得好,就能讓候御風交出手中的東西。
候御風身子微微向後靠去,胸膛起伏代表著他隱忍的疼痛,背後傷口撕裂。
他緊緊蹙眉,眉心印記如烈火燃燒,「那太子為何不跟他們兩家合作呢?本候的勢力深根固柢,不容剷除吧?」
「你很自信,本王也一樣。還有半盞茶的時間。」祁嚴揭起香爐蓋,裡面的盤香快要燒完,香味卻更加濃烈了。
候御風背後的傷口血肉模糊,血滴在地上,染紅了一片,整個後背浸的全是血,濃稠鮮紅。
他手指微動,扣在桌角上,斜睨著祁嚴,「開局,你贏了,期待下一局鹿死誰手。」
祁嚴輕笑,雙唇勾起,蘊著三分得意,七分冷傲。
「三局兩勝,你的機會不多。」
「是嗎?」候御風抿著雙唇,舌尖煩著血腥味,淡漠地反問道。
祁嚴修長的手指拿起掛在屏風上的戰袍,輕輕一揚,利落地披在肩上,戰袍墨黑,將他整個身子包裹,勾勒出修長挺拔的身姿,渲染著冷傲的神采,如帝王般的堅定。
「來人,送他去療傷。」他撩起帳簾,邁著步伐,朝著戰馬走去。
帳篷外,軍士們舉著火把,火光映照著他們士氣昂揚的模樣。
隨著祁嚴一聲令下,跨坐在威武的戰馬上,揚鞭而去。他的背影多了幾分暗色和淡漠。
候御風被軍士扶著,出了營帳,眼眸瞥見馬槽里的樂馳,它正臥在乾草上,身上有擦傷,看來是受了不少的苦。
樂馳在,那麼冷美人也在。
候御風被送到軍醫那裡清理,包紮傷口。隨後他被安排在一處營帳里休息。
此時已是丑時,隨著大軍而去,帳外寂靜了很多,甚至有些熬人。
耳朵邊聽著狂風夾沙將營帳包圍,刮擦著『刷刷』的聲音,聽著就讓人心煩,以至於令他背後的傷口越發疼痛了。
今日第一次與太子交手,他表面上雲淡風輕,溫潤如玉,實則是笑面虎一個。
與他交鋒,沒有瀰漫硝煙,沒有唇槍舌戰,伴有幽香縈繞,語句看似隨意自然,與一般交談無甚,卻從他輕笑的語句中散發出威脅與警告之意。與他交手,最易被他外表所欺騙,喪失警惕性,他這樣的人更像是潛伏在暗河裡的水草,淺埋於沙漠中的毒蛇。
不過,他要想這麼輕易得到藥材和銅礦,並沒有那麼容易。
候御風留有後手便是那玉鑒,玉鑒是他的信物,沒有他的玉鑒,任何的銅礦,藥材都不能運出南陽。沒有他的玉鑒,凌邱國的人也不會與之通貿。王陳兩家什麼錢銀都得不到。
候御風此番前來就是找回玉鑒,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目的,那便是在兩國戰爭中尋求一個容身之所。
大祁王朝也好,凌邱國也罷,只要滿足他提的的條件,他站在哪一邊都無所謂。只怕祁嚴太過小覷他。
狂風作響,清澄覺得渾身不舒服,用盡力氣艱難地翻了一個身,手指輕觸竟然摸到了另外一隻手,還帶著體溫。
她猛地驚醒,睜開眼睛就看見黑暗中一個男人坐在她的床榻前。
「你是誰?」她急著要坐起身子來,胸前的繃帶一緊,提醒她再劇烈一動,肋骨馬上就會錯位,她只好穩下心神,手指緊緊扣住被子。
以前陰遲寒也會在深夜出現,但他的氣息,她很熟悉,此時這人絕對不是他。
男人起身用火摺子將燭台點亮,隨著亮光閃現的一刻,「美人,我們又見面了。」
是他,候御風。
他唇色泛白,是失血過多的表現。身著白色裡衣,外罩黑色開襟衫,從肩頭纏到胸前,再斜入後背的繃帶纏繞得很緊,微微滲出血跡。
「怎麼是你?侯爺。」清澄壓低了聲音詢問道。
候御風眉頭輕挑,「美人也受傷了?」他手指輕輕覆上清澄胸前的繃帶。
清澄趁他手指未游離觸碰之際,將身上的被子往上提了一點,遮住了胸前。
「嗯,侯爺可有見到太子?」清澄在試探他,是有了祁嚴的授意留在軍營中還是偷偷潛進來的。
候御風站起身來,當著清澄的面,伸手解開了外杉,修長的手指纏繞著黑色的衣帶。
「侯爺這是要做什麼?」清澄緊張地問道。
候御風衝著清澄輕笑,神色俊逸,唯有額心凝聚著一絲火焰,灼熱燒人。
「傷口灼熱,吹吹風會好些。」
清澄從包裹里找出川芎,一味活血止痛的藥材。川芎曬乾後,形如木材,紋理清晰,微微泛黃。她用手指捻了一根,遞給候御風。
「干嚼,可以緩解一些痛。」
候御風接過清澄手裡的川芎,輕輕嗅了一下,放進嘴裡,牙齒用力一咬,竟然咬不斷。
咬了好幾次,那干川芎依然韌勁十足,就像麻繩一樣。
清澄看著他嘴裡塞著一長根川芎,噗嗤一聲笑了,「含著也可以。」
候御風眼角勾起,洋溢著笑意,嘴唇帶著晶瑩,舌尖輕輕將草藥壓下,含在嘴裡。些許是草藥真的起了作用,他後背的傷口確實沒有那麼灼熱的疼痛了。
「美人傷了哪裡?」候御風言語自然的問道,並沒有表現出關切擔憂之意。
「肋骨。」清澄如實回答。
候御風聞之,點頭。「既然美人傷得這麼重,那本候就不追究樂馳受傷一事了。」
清澄眼神一愣,盯著他。啞然失笑,敢情候御風關切她的傷勢,是在比較她和馬誰受傷最嚴重。看她傷勢較為嚴重,就不追究她害他的馬受傷的事。
候御風還真是對馬愛痴如命啊。在他眼裡,馬和人一樣。
「那多謝侯爺的寬容。」清澄半開玩笑地說道。
但見候御風突然神色冷肅,逼近清澄,「但你從它肚子裡掏出來的東西,要還給本候。」
清澄下意識地向後退去,「侯爺什麼意思?」此刻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候御風突然變得暴戾起來,很有可能傷害她,若他有妄動,她就開口求救。
「玉鑒呢?」候御風直截了當,不掩藏真實意圖。
清澄索性也與他直說,她挺直了脊背,冷然說道,「侯爺利用我帶走玉鑒,避免王陳兩家的搶奪,暫保自己性命,這份恩情不知侯爺會不會記著呢?」
候御風輕輕一眨眼睛,「美人不光冷,還很賊。賊美人。」他語氣中多有調侃,眸底含笑。
清澄被他這樣一稱呼,羞惱參半。「那侯爺的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