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你還我兔子
她無法相信也不敢相信,之前他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眼前,雖開口冷漠,但每一次都能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這麼多年來,她從不敢依靠信任別人,只有他給了自己足夠的依靠。她給了小諾,娘親和秋月的依靠,可誰來給她依靠?只有陰遲寒,一個鬼。
他從鬼變成了兔子,渾身是血,那時的她已是心痛。如今他的魂魄就這麼消失在天地之間了,那他們之間的過往還算數嗎?誰還能記得?
她是一個長情的人,也是脆弱的。一旦認識了對方,很難將對方從自己往後的生命里剔除,因為她不敢想像也不願經歷沒有了他的參與的生活會是什麼樣的?寧願我們不曾相識,不曾有過交際。
祁麟本來很生氣,恨不得把那一巴掌還回去,抽在她的臉上。可見她頃刻淚如雨下,如此失魂落魄,傷心難過的樣子竟然慌了神,因為他從未見過她如此失態。
之前要殺她,她都沒露出一絲傷心。如今他只不過想要吃她一隻兔子,她就這麼悲傷,好似死了什麼重要的人似的。祁麟也被她此刻的樣子弄懵了,完全沒轍,該怎麼開口跟她說清楚。
原來人是會變的,再囂張,無情的人遇到命中注定的那個『她』時都會改變。大概太在乎對方的情緒,以至於忘卻了自己本該有的憤怒,暴戾,變成了另一番模樣。
祁麟有絲慌張地說道,「你這是怎麼了?打了本王還有臉哭?」
清澄抬起衣袖狠狠抹去眼角處的淚水,冷冷地看著祁麟,「你竟把它吃了。你心怎麼就那麼狠?卑鄙無恥,為何每次你都這麼惹人討厭。這次我恨你。」
祁麟他就是這麼卑鄙陰險之人,為了報復白日裡兔子咬了他的手指,竟然讓冷南風將她支走,偷偷將兔子抓來烤了吃。他的報復讓清澄的精神接近崩潰,讓清澄將祁麟恨得刻苦銘心。
祁麟想要解釋,可他的確是吃了兔子肉啊。明明知道清澄就是因為他吃了兔肉才生氣,可他饒是三寸不爛之舌也圓不了這件事。怪他嘴饞,把那死兔子吃了。這是這兔子肉有點柴,塞牙。可不像是小兔子該有的細嫩肉質。
「本王不是餓了嗎?誰讓你晚上做的那野菜難以下咽?本王餓著肚子睡不著覺。」祁麟的語氣明顯透著心虛,他就是不想讓清澄的注意力放在一隻兔子身上。他不會承認自己嫉妒一隻兔子。
祁麟自認是尊貴的王爺,不過是吃了一隻兔子有什麼大不了的。若是別人家的兔子,他還不想吃呢。祁麟都被清澄狠狠抽了一巴掌了,都沒有反手回她一巴掌,若是對待別人,定叫她生不如死。他真的在清澄面前已經低下了自己高貴的頭顱,有了難得的容忍。
可清澄最討厭他這樣一副輕鬆無謂的語氣。她要的答案根本不是他能給的。她討厭祁麟開玩笑,討厭祁麟談無關話題。明明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他為何能輕鬆地談論晚飯野菜難吃這一話題?
清澄走近床榻,惡狠狠地瞪著他。祁麟真的有一瞬間害怕清澄衝過來揍他一頓。因為她此刻的神情簡直太恐怖了。
清澄一把將他推開,用手指輕輕撿起跌落在床榻上的骨頭,那上面還粘黏著肉油,清澄的指腹間還能感受到溫熱,忍不住一股清淚滑落滴在錦被上。
祁麟看到她那悲傷情切的樣子,心裡五味陳雜。錯愕她對一隻兔子的感情比親人還要深。在她眼裡清澄的行為似乎有些怪異。
清澄見其中一個骨頭被祁麟壓在了屁股下,瞥了他一眼,嚇得祁麟直哆嗦,趕緊將身子挪開,移到一邊去。
屋子裡冷南風還在,他都詫異沈清澄的做法。更加詫異沈清澄打了三王爺一巴掌之後,三王爺非但沒有發怒,竟還惴惴不安,關心沈清澄的情緒。三王爺果真是愛上沈清澄了。
祁麟撇過頭去,看到冷南風,只能用眼神示意,讓冷南風出來救場。
冷南風頭皮發麻,只能站出來說道,「沈姑娘,那兔子是我偷的,與王爺無關。」
清澄看著冷南風那一本正經地樣子,冷哼一聲,「此地無銀三百兩。肉都進他嘴裡了,還跟他沒關係嗎?」
冷南風面對清澄的咄咄逼人,節節後退。
祁麟一副恨鐵不成鋼地樣子,一手扶額,為冷南風的愚蠢十分無奈。
清澄將撿好的骨頭,細緻地擦乾淨放進細絹布里。手心滾燙,眼睛灼熱,熱淚燒人更燒心。
門外縫隙里露出一雙紅寶石般璀璨的眼睛,帶著狡黠和情意。
陰遲寒是陰間鬼帝,即使變成了一隻兔子,也不會任人宰割。它拼命咬破了布袋子,後腿一抬踢翻了水盆,冷南風情急之下追它而去,不小心滑倒在地,令它逃之夭夭。他不顧一切,迅速跑回清澄的屋子,沒見清澄的人,心裡急切。
突然聽到『砰』地一聲,一出門就看到清澄一腳踹開了祁麟的屋門。那抬腿的姿勢實在刺眼,霸道中帶著憤怒。
陰遲寒追隨而去,跳上了窗戶,用爪子捅破了紙窗戶,眯著眼睛觀察裡面的情形。所以他從清澄一進來就摔祁麟巴掌開始,一直看到了現在。
他承認他有私心,寧願看著清澄因誤會而傷心,也不早點站出來。因為他想要看到自己在她心裡的重要性。沒有比她此刻眼角滾落的冰冷淚水最能打動他的心了。若說之前他下定了決心要放開她這一世,此刻他明白清澄對他的感情,比雙方想像的都要濃烈。不知不覺,花開遍地,緋葉落於心,著於青澀情。
這個蠢笨的女人,大概永遠都不會想到她自己會對一隻鬼動情。
只是她彎著身子,手裡握著那一小堆不知是什麼骨頭的東西,暗自神傷,眼淚灼灼,傷心欲絕。陰遲寒不禁勾唇一笑,只是他自認為的冷峻笑容,如今變成了兔子,就成了露齒的滑稽笑容。
祁麟見清澄那落淚的可憐樣,心好像也有些不舒服。他壓低了聲音,難得帶著真誠的情意,「是本王的錯,本王不知道你對那死,那兔子那麼看重。本王以為那是普通兔子,不是剝皮就是吃肉的嘛。」
清澄猛地抬起頭,一臉冷漠。「他不是普通兔子。」
「好,好,不是普通的。」祁麟此刻太難堪了,清澄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滿了恨意,好像自己殺了她的男人似的。
清澄正欲離開,好好找個地方將這些骨頭安葬,然後用血玉鐲子想辦法找回陰遲寒的魂魄,如果沒有回應,那他真的是魂飛魄散了。
突然冷南風的聲音響起,「等一下,王爺吃的是鴿子肉。」
「鴿子肉?」清澄和祁麟同時發問,面部都帶著詫異的神色。
祁麟率先發難,恨不得現在就下床拽著冷南風的衣領,質問道,「呸,怪不得肉那麼老,難吃死了。你這傢伙竟敢拿鴿子肉糊弄本王,掛羊頭賣狗肉啊你。」
祁麟說到最後聲音越小了,因為他看到清澄那恐怖的眼神,感覺腿都在抖。
「那個,本王的意思是不是兔肉就好辦了啊,你剛才那一巴掌可是冤枉本王了。」
清澄才不理會他的歪理,她幾乎是衝到了冷南風身前,趕緊問道,「那兔子呢?你把我的兔子弄哪裡去了?」她的眼睛裡飽含著淚水,語氣急切的很。
冷南風一臉尷尬,「它跑了,所以。」
「所以什麼?我的兔子呢?」清澄不顧一切地要衝出去找她的兔子。
祁麟趕緊讓冷南風拉住她,「你這個瘋女人是不要命了嗎?為了一隻臭兔子,你要衝出去被那些死屍掏了心肝肺,啃了你的臉嗎?」
「就算被吃了,我也要去。」清澄完全無視祁麟的警告,一心念著的只有陰遲寒,那隻小白兔。
陰遲寒在門外看到如此,也毫不猶豫地沖了進來。如果他再不出現,清澄若真的衝出外面,若遇到不測,他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清澄眼神中還噙著淚水,突然眼前閃過一個白影,她的懷裡跳進來一隻毛茸茸的小白兔,她整個人有種說不出的激動,嘴角微顫說不出話來,只將懷裡的小白兔抱得越發緊了。
懷裡的小白兔似乎理解她焦灼的心情一般,將頭埋進她的懷裡,用頭蹭著她的手背,絨毛蹭到她的手背上,痒痒的卻很暖心。
「你沒死就好。」清澄眼神里充滿了愛意,只是她自己毫無察覺。
有些感情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濃厚,不自知中變成了愛。酒不醉人人自醉,越是陷得深,反而越看不清自己的內心。只是失而復得的那一刻,透露出的驚喜無以言表。醉臥在她的眼神里,勾著他的心神蕩漾,如一壇濃酒,泡進去緋紅一片。
旁邊的冷南風和祁麟互相對視,分明在說這是怎麼回事?
在清澄心滿意足地抱著失而復得的小白兔離開時。祁麟終於忍不住了,質問冷南風,「你怎麼把兔肉換成鴿子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