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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死也要尋你

    眼前是一粗壯,高約一人,蜿蜒的樹枝曲折,朝向東南方向延伸。此樹抽絲剛發新芽,葉子卻略顯黃色,許是風沙瀰漫的緣故。

    它的根部深入沙中,足有一手臂環粗。

    陰遲寒用力朝樹根部踹去,樹有稍許晃悠。

    「這是要做什麼?」清澄不解,這樹不結果,無法食用,葉子細鋸齒狀,也不蓄積水。

    陰遲寒拿出匕首,朝著根部劃了一道,割開樹皮,裡面竟然是如血色的年輪。

    這樹真奇怪,割開之後竟然有如血液般的汁液滲出,月色朦朧下看著,還有些滲人。

    「這是血木,它根部蓄水。」他一邊跟清澄解釋,一邊踹樹根。

    「鬼帝大人,怎麼對陽間的事情比我還熟悉?」清澄跟著他一路走來,進了沙漠,他冷靜淡漠,避毒物,識植物,懂取水,好似他之前經歷過這片沙漠。

    陰遲寒神色一頓,瞥了她一眼,冷冷地命令道,「做事。」

    清澄趕緊也幫忙挖樹根,她蹲下身子,用力挖,越到最後,指縫裡的沙子越發粘稠,代表這下面有充足的水分。

    她不經意間抬眸,清幽的月光灑向他的髮絲,將他周身籠罩,襯出清冷淡漠之姿,但他此刻挖樹根的動作,讓清澄輕然一笑,這時他更像是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鬼。

    終於將血木從沙子裡挖出來,樹根傾倒在一旁。

    陰遲寒用腳踩著偌大的樹根,拿出匕首,奮力將樹根砍成幾段,又將根皮剝去。

    用手帕將樹根上的沙子擦乾淨,才將剝好皮的樹根遞給清澄。

    清澄接過樹根,輕輕一嚼,有清甜的樹汁流出來,滿足地喝了好幾口,感覺神清氣爽。

    而陰遲寒坐在一旁,保持著風度翩翩,坐姿優雅,用匕首輕巧地將樹皮削掉。

    清澄認真端詳著他的手,骨節分明,白皙透亮,沒想到現在卻做著粗活,但一點都不影響他那高傲清冷的氣質。

    他削下的樹皮整整齊齊,形狀相同,攛掇起來,微微一圈,倒真是像紅玫瑰花。粗糙的樹皮在他手裡都能變成精緻的物品,他那專注認真地神情,好似是在雕刻珍貴的玉石。

    清澄一時之間看得入迷,突然看到他放大的俊臉,在她眼前。她嚇了一跳,趕緊轉移話題,「鬼帝大人,有何吩咐?」

    陰遲寒冷寒的眼神里閃過一絲柔和,看她倉惶又故作鎮定的樣子,熟悉又好笑。

    「拿水壺。」他淡漠地命令道。

    清澄乖乖聽話,拿著水壺遞到他面前。

    陰遲寒將樹根里的汁液擠到樹根髓部一處,輕輕一壓,樹汁就像是噴涌而出的潺潺泉水,一下子就裝滿了水壺。

    清澄實在汗顏,她剛才不顧形象,大肆咀嚼樹根的樣子不知道有沒有被他看見。

    「鬼帝大人,真厲害。」清澄刻意討好,畢竟他解決了水源這麼大的一件事。

    陰遲寒對於清澄的讚賞,非常受用,但卻不表態,只是從她手裡拿過有些重的水壺,邁著長腿向前走去。

    突然聽到馬嘶聲,昏暗中清澄看到馬蹄處飛起一條不知名的東西,好似是毒蛇。

    樂馳受驚,死命邁開蹄子往前跑,不一會就將埋在沙子裡的韁繩拽起來了。

    清澄眼神里閃過一絲驚慌,迅速朝著樂馳飛奔過去。她心裡唯一的念頭是決不能讓樂馳跑掉,它肚子裡還有東西。

    陰遲寒看著她瘦弱的身影奔跑過去,他緊隨其後,輕踮腳尖,飛躍在半空中。

    清澄在前面追馬,他神色如常,幽暗的眸中閃過亮光,在黑夜中準確看到了馬的韁繩在沙漠上拖行,他迅速拉住韁繩,將馬往他的方向拽。

    與此同時,清澄也追到了樂馳身邊,朝著陰遲寒開心地喊道,「追到它了。」

    清澄揚著手臂,朝他示意。正欲安慰受驚的樂馳,突然樂馳高高抬起馬蹄子,清澄嚇了一跳,身子向後倒去。

    沙子竟然像活了一般,快速流動起來,不一會清澄就已經被流沙捲走,不知所蹤。

    清澄只感覺背部像是被火燒一樣,沙子流動劇烈的摩擦,將她背部的皮全部磨掉,沙子就像是針尖悉數鑽入她破皮的背中,每一處的血脈脹痛,痛得她生不如死。

    突然一個飛沖,她被沙河衝到了沙丘底,頭頂上所有的沙子朝著她襲來,口鼻充斥著沙子,令她窒息。身子完全被埋入沙河中,呼救聲被無情的吞沒。

    她睜不開眼睛,卻清楚地感受到沙子一層層的堆到她的身上,她漸漸地被壓下去,身子猶如負著千斤頂。

    沙漠中的流沙河處處是陷阱,一旦被捲走,很難逃出生天,即使有人尋找,也是於事無補。

    流沙河的方向變幻無常,並非像河水一樣只順著低處流,而是隨著沙塵堆積走勢,沙漠中大風忽烈忽驟,每一處沙丘都在變幻,流沙河流動形狀毫無章法,每一刻鐘都在變化。

    最後,不是死於窒息,就是死於內傷。沙子的衝擊力非常巨大,清澄很清楚的知道,她支撐不了多久。

    陰遲寒恐怕也找不到她,即使找到了,她也死了,再到沙塵暴之際,屍體被捲起飛揚,暴曬在沙子上,屍首才會重見天日,那時白骨漠沙,誰人知曉?

    她沒有掙扎一絲一毫,勉強讓身子陷得不是那麼快。

    口鼻中的沙子越來越多,還有耳朵里,她好像已經聽不見任何風吹聲了。

    她果然是不祥之人,幾次三番遇險,這次恐怕難以活命。

    忽然之間,她莫名心悸,心好像被揪住了一般,全身靜脈都很痛,胃部痙攣讓她真想咬舌自盡,她知道她受了很重的內傷。

    漸漸地,黑暗吞噬了她的理智,她已經不抱有任何希望了。

    身子蜷縮著,空隙處都填滿了冰冷的沙子,眼睛緩緩閉上。天好像亮了一點,看來快要黎明了,時間過得真快啊。

    最後,她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氣息,鼻子漲出血來,她耷拉下了腦袋。

    整整三個時辰,淒涼的月光下,男人匍匐在沙丘上,徒手使勁的挖沙,他身側堆起來高高的沙堆,還沒有挖出任何東西。

    他唇色慘白,魂魄忽暗忽明,指甲里有血有沙子混合在一起。

    他幽冷的眸中,帶著急迫和慌張,他從未有過如此擔憂的神色,也從未做過這般瘋狂之事。上一世他沒能見到她,她便死了。這一世他終於尋著她,怎能讓她再一次離開?最後一世了,她再無輪迴。

    即便讓他魂飛魄散,他也不能讓她再一次從他眼前消失。

    即使她死了,他也不惜犯下天命,讓她活夠這一世。

    終於手指觸摸到了她的衣服,他緊皺著的眉頭才舒展開來,只要找到她,就足夠。

    陰遲寒從沙子裡將清澄抱出來,眼有憐惜心疼之意,拿出手帕迅速將清澄口鼻處的沙子清理乾淨。

    將她緊緊抱在懷中,指腹摩挲著她的臉頰,輕輕地在她乾裂滿是沙子的唇上落下一吻,只見他的魂魄越發接近透明了。

    清澄手腕上的血玉鐲子暗淡無光,再無血色光亮。

    不知過了多久,清澄才醒過來,此時已是太陽初升,萬丈光芒傾灑大地。

    他瘦削的下巴無力地抵在清澄的肩膀上,滿臉蒼白。

    澄趕緊將他扶住,「陰遲寒,醒醒。」清澄心裡的愧疚和懊悔,無法用言語說明。因她的愚蠢,讓陰遲寒為她受如此重的傷。

    他虛弱地睜開眼睛,深邃的眼眸幽深晦暗,聲音沙啞,「無妨。」

    他的話音剛落,一縷強烈的陽光照在他的右手臂上,瞬時一股青煙冒起,他右手臂一片焦黑。

    清澄趕緊脫下衣服蓋在他的身上,第一次這麼討厭艷陽高照天。清麗的眸中被水霧遮住,縈繞在心頭的愧疚令喉嚨刺痛。

    清澄用盡了全身力氣,將陰遲寒背起來,沒有走幾步路,她癱倒在地,他躺在一側,可惡的陽光刺痛著他的魂魄,清澄趕緊趴在他身上,為他遮住所有的陽光。

    他的身子寒冷徹骨,眉宇緊緊蹙起,痛苦難忍,承受之痛,難以想像。

    清澄狠狠咬著牙,背著他行了一段路,看到了馬,樂馳。

    她暗恨自己婦人之仁,為何不早先將馬殺了,她也不會那般愚蠢追馬而去,墜入流沙河。歸根究底,是她的愚蠢害了陰遲寒。

    清澄斂下心中的懊悔,將馬韁繩牽在手裡,撫摸著樂馳的鬃毛,柔和地說道,「樂馳,彎下蹄子,讓我們上馬可好?」

    清澄知道現在還需要依靠樂馳,帶他們走出沙漠。

    樂馳眼睛眨了眨,似是聽懂了清澄的話,將蹄子微微彎下,恰好讓清澄可以扶著陰遲寒上馬。

    清澄扯下自己衣服上的布料,系成一根布條,將自己和陰遲寒的腰拴在一起,避免陰遲寒墜馬。

    清澄拉著韁繩,坐在馬背前,陰遲寒無力地靠在她的肩膀上。

    馬兒奔跑在灼熱滾燙的沙子上,依然前行。

    清澄時不時的看顧著身後的他,仔細檢查他身上是否有一處曝露在光下的皮膚。眼神觸及到他右臂上的一片焦黑,她眼圈裡的淚水打轉,她輕輕揚起下巴,不讓眼淚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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