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再結知音
喬雲申請將劍壇設立常駐機構的批覆很快下來了,原則上同意她的意見,並結合她在現代社會的體育產業項目,綜合開發建設。喬雲作為劍壇常設機構的「法定代表人」,與現代體育產業就成為了關聯企業,經費原則上都由體育產業那邊列支。
「太好了,連經費來源都有著落了。」喬雲吃飯時興奮地對大夥講了這件事,「往後再有活動,劍客們都不用像之前那樣克服很多困難、在條件上那麼簡陋了。」
「喬雲,你真是劍壇的大功臣啊!」眾人誇讚著她。
「現在還有個問題,就是常設機構的人員問題。」喬雲正好趁機跟大家先交個底,如果誰有意擔當,可以先考慮考慮,都有個思想準備。
「喬雲你不是說可以大家輪流來做嗎?」大夥問。
「是啊,這是個辦法。批文要求上說,工作人員可以由往屆劍客輪流選出或是自薦,此外還需要一名秘書長,作為劍壇的實際負責人,主持劍壇休會期間的日常工作。」喬雲說。
「秘書長,這名稱聽起來真新鮮啊!就是劍壇最大的官的意思嗎?」大夥問,「喬雲,那就選你唄,你都是劍主了,當然就是劍壇最大的官了,我們都擁護你。」眾人齊聲贊同。
「我不可以的。謝謝大家信任我,雖然我非常願意為大家服務,也非常捨不得離開劍壇,但是這個秘書長的人選,必須要專職坐鎮在這裡,就不能有其他的工作安排了。各位都知道,我還有大任務沒完成呢。」喬雲說。
「是啊,喬雲還要參加奧運會,那才是她最重要的任務。她為了劍壇,都犧牲了那麼多休息時間了,不然都沒空訓練了。這個秘書長,誰來做呢?我們當中這麼多帝王,都是一國、一朝之主,怕是都難以離開啊。墨子大師和太白先生倒是不用處理國事,可大師年事已高,常年勞累怕是不適宜;太白先生雲遊天下都習慣了,讓他老老實實坐鎮這裡,也是為難他啊。」眾人議論著。
「是啊,這也正是我憂慮的。」喬雲說,「這事倒也不很急,大家也都再幫忙想想,可以推薦您認為適合的人,也可以自薦。再說,就算我們這期『同學』中選不出適合人選,還有其他屆的劍客們呢。我們也還要在這裡繼續論劍一段時間,慢慢想辦法。」
這些人都是對劍有特殊情愫、對劍壇有深厚感情的,今天這議題,每個人私下裡都有很多想法。有人覺得戚繼光不是帝王,而且他前半程就錯過了很可惜,也許他更適合留在這裡,何況他的劍術那麼高絕,水平和影響力都足以勝任。可是戚繼光本人似乎並無此意。
也有人認為曹丕適合。他雖是帝王,但是他這回來是剛剛「死過」,也就是已經完成了他作為帝王的使命,並且他的兒子已經繼位了。這裡只有他擅長使雙劍,是史上最有名的劍客之一,又是劍主的「丈夫」。
但是,也正因為有了這一層關係,曹丕才不能留下,他需要跟上喬雲,她去哪兒他陪在哪兒。所以,曹丕這個人選實際是最不能考慮的,也就等於和喬雲一樣,被首先排除了。那麼,這一期實際上也就是從八位之中產生一位。
有一個沒有被大夥認為合適的人卻自己心中難以平靜了。本來他也是帝王,是一國之主,而且身處亂世,還有很多戰鬥需要他親征,有諸多國事需要他日理萬機。
這人就是慕容垂。
他是被劍主的人格魅力所打動,對這並不很鍾情喜愛的劍壇,開始有了特殊的情懷;對本來只是一項本領的劍術、只是爭霸天下的一件武器的劍,也開始有了難言的情愫。
這個身經百戰、歷盡人間滄桑——愛妻為他慘死獄中、親人多次背叛他、被同胞兄弟排擠遠走異國、摔掉牙齒咽進肚的錚錚鐵骨漢,卻為了一個柔弱女孩那一盤小排骨而感動到落淚、動心。
是喬雲,讓他看到了人間還有美好的溫情,還有人與人之間的關心與互助,讓他體會到這世界並非只有戰爭、背叛、兇殘以及無望的貧窮與無休止的疾苦。是喬雲,讓他第一次聽到「劍不作為殺人的武器,而用來強身健體、提振精神」的新概念、新思想。是喬雲,給了他換一種思維、換一種生活方式的內心衝動。
他這一生,只愛過一個女人,就是他的髮妻段氏。當年他年少英俊,風華正茂,與嬌小玲瓏、心思剔透的她一見傾心。雖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與她的結合卻是兩情相悅。只可惜好景不長,因為他慕容家族的皇權爭鬥,妻子被他的皇嫂陷害入獄,為了維護他,愛妻選擇了犧牲自己保全夫君。
這就是他對愛情的刻骨記憶,也是他對愛情的理解——自我犧牲精神。對他來說,愛情已經隨髮妻的犧牲而永遠逝去,留給他腦海里的,是愛情等同於心碎的另一種切膚、錐心之感,具體而且深刻。
直到他見到喬雲。那個年輕的女孩,身負重傷流血時也能講出那麼激勵人心的話語,愛上濫情不專的男人也能從獨特的角度去「讀懂」他,並且永遠對任何事情報以極大的熱情。看她的眼睛,就好像看到了晴朗的藍天,讓人心裡仿佛也透進去了陽光,整個人都溫暖起來。
之前他就對喬雲有了這樣的美好印象,只可惜,那是別人的女人,和他慕容垂又有何半點相干?她對大夥再熱情,無非是一份禮貌罷了,人家不會對那麼多人有那麼多閒心的。至於曹丕,只能說他命好罷了,旁人只有羨慕的份兒,看看熱鬧起起鬨罷了。
可是這回他的想法發生了太大的改變。因為,喬雲能把平時最不熟悉、說話最少、恐怕或許也是印象最差的他,放在了心上。連他那不被任何人所知的「殘疾」她都了解,那麼貼心地注意到他需要吃排骨。因為俗話說「缺什麼補什麼」,他那牙齒實際上也是骨頭,吃了骨頭才會讓他還殘存的那些牙齒堅硬起來,可惜,他的生活中沒人這樣關心過他。
關於牙齒,是慕容垂心中深藏的痛,像他那犧牲的髮妻一樣,是他不敢、不忍觸碰的傷疤。這麼多年來,他早都養成了始終鼓起嘴唇的習慣,說話、談笑等所有嘴上的動作,全然不露齒,因此沒人知道他沒有門牙。他克服了一切生活中的困難,凡是需要門牙的食物,他一概無緣享用,就像他跟喬雲說的那樣,他已經幾十年沒吃過排骨了。
他的年代不可能有鑲牙的技術,缺少門牙,本來也只是生活上的一種不便,還有對普通人來說,會影響一定的美觀,當然慕容垂不會,他已經練就了自我掩飾的「美容術」。對他來說,那門牙具有超越牙齒本身的含義,那種傷害,傷到心裡、傷到腦海、傷到骨髓、傷到人格、傷到本質。
慕容垂本來叫慕容霸,是他父親先皇慕容皝最中意的兒子。十三歲就成了威震八方的將軍,能力之強讓他的兄弟們忌憚,更成了皇太子兄長的眼中釘。
他的騎術、他的馬兒、他的武功,本來墜馬的不可能是他,但是凡事架不住被人算計,他以一口門牙為代價保住了性命,卻失去了愛妻、失去了家園,無奈只有帶著兒子出走別國,忍辱投靠苻堅為其效力。他痛改名字為慕容垂,本屬於他的「霸」氣,只能埋在心裡,韜光養晦,重頭再來。
慕容垂終於建立了北燕,登上了皇帝寶座。但是這寶座對於他來說不是榮耀、不是地位,而是為國為民的責任與更多的辛勞,還有更加無休止的戰鬥。
他是位勤政的皇帝,也是位有所建樹的軍師家,但是他終於在一次鏖戰中耗盡了全部體力和心力,戰爭終於勝利了,他的生命卻走到了盡頭。
他不清楚自己是死了多少年之後,卻突然再次上馬,馳騁在他熟悉的疆場上,一隻寶劍橫掃敵軍,敵人的鮮血濺到臉上,他的眼睛模糊了,人困馬乏,他以為自己的眼睛瞎了,再也看不到世界了。
當他再次睜開雙眼,卻是一片霧靄籠罩著自己,沒有敵軍,也沒有戰馬,只有跟他經歷無數場生死的寶劍陪伴他腰間,當他再次抽寶劍出鞘,迎面另外一隻劍、一雙睿智的眼眸,還有一句響亮卻讓他迷茫的話:「歡迎我們的劍客代表,我是越王勾踐,在這裡迎候大家來到中華劍壇。」
他,一個死過了的帝王,曾經已是71歲高齡,卻突然又回到了三十幾歲的風華正茂。這裡是一座仙山,是一處異世空間,更有那麼多身手不凡、劍術卓絕的劍友,尤其是後來又來了位漂亮的姑娘。
這姑娘,曾經他也多看了幾眼,沒有更多想法,只是好奇,至多只是出於審美而已。這些劍客中,他最喜歡接觸的是虬髯客,因為他覺得他的性格跟自己更接近,溝通起來更舒服些。可那虬髯客更喜歡和曹丕走得近些。慕容垂也不計較,反正只是臨時在這裡找個說話喝酒的伴兒而已,不防多幾個人熱鬧。
他不是天生愛熱鬧,他的內心是靜的,有時候連自己都靜得發慌。他的世界裡多是戰亂,他的內心之靜與戰場之亂形成鮮明的對比,這使他更孤獨。他無暇去回憶逝去的愛妻,他沒時間,更不敢。他的身心已經很痛,他不敢再往新傷、舊傷上一起撒鹽。
這劍壇的世界真是寧靜,和他內心的靜卻不是一種靜。他覺得這地方真好,正是他為他的臣民奮鬥的理想。沒有戰爭,沒有疾病,沒有飢餓與失去親人的痛苦。
他一下子有些失去習慣了的平衡,就試著用酗酒、胡侃來麻醉自己的神經,調劑自己的內心。他很快有了圈子,那幾個和他一樣起鬨的人,或許內心也是和他一樣的,只是到了這裡,突然有些凌亂吧。
這種凌亂,賤賤地變成了一種新的習慣,只要一到這劍壇,一見這些劍客,他就會那樣凌亂起來。直到那天他吃到了幾十年不曾嘗到的排骨味道。
那是一種牙齒的味道、傷感的味道,又是一種自信的味道、希望的味道,更是一種親切的味道、貼心的味道。這味道來自她——那個外表與心靈一樣美麗的女孩,雖然她已「名花有主」,但是並不妨礙他默默地欣賞她、支持她。
他的心裡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