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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番外 婆娑劫 上

    落日昏黃,暮色蒼茫。空山寂寂,萬籟無聲。

    一樵夫正背著成捆的柴往山下走,見不遠處蜿蜒的蛇道上,有一綠衣少女正跟隨著白衣男子邐迤前行。身後霞蔚雲蒸,萬丈芒光,美得叫人移不開眼。

    不料行至斷崖絕壁,那少女突然縱身往下一躍。樵夫嚇得失聲驚叫,腳底打滑,重重摔趴在地上。而那男子,也隨之跳下崖去。樵夫道是遇上殉情的小夫妻,慌忙爬到崖邊低頭望,卻又見白衣男子攜著少女一飛而起,轉瞬之間便消失在無邊天際。知是遇上了活神仙,樵夫驚得跪地不起,連連叩拜。

    紅雲如絮,疏狂漫捲。

    白衣男子一面御風而飛,一手拎著少女。不發一言,面色平靜。

    少女卻心虛的低下了頭:「師父,小骨知錯了。只是那樵夫跟村裡的小寡婦好上了,心頭一直盤算著要怎麼害死結髮妻子,我一時氣不過才想著嚇他一嚇,想著至少讓他知道舉頭三尺有神明,凡事做決定之前先問問自己的良心……」

    原來此二人正是太白山一役之後,離開長留,到凡世遊歷的白子畫與花千骨。師徒倆剛在山下看完武林大會,於是順道爬爬這天下聞名的華山之巔。

    白子畫何嘗不知那樵夫心中歹念,只是成仙不代表就有了隨便窺視人心的權利。花千骨繼破望之後,前不久又過了勘心階段。有時候不受控制或無意間會讀到一些凡人的想法,而一旦察覺到惡意或不堪,又總忍不住出手教訓。

    花千骨自己也知道這樣不對,正努力學習怎麼控制能力和好奇心。只是那樵夫一路走一路想的都是些有的沒的,什么小寡婦的細腰,小寡婦的長腿,小寡婦沒穿衣服的樣子,淫念都快凝成石頭砸她臉上了,想不聽到都難。

    花千骨不由臉紅,偷偷看一眼白子畫,見細碎的霞光正落在他清雅的白衣間,微微鍍了層暖色。可是他的唇依舊蒼白,面容依舊冷峻,猶如半透明的冰雕。

    「對了師父,你比我厲害那麼多,是不是……是不是我想什麼,你也全都能知道啊?」

    白子畫搖頭:「凡人沒有法力,的確是比修仙之人比較容易勘破。但人心的事,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的,跟情緒、意志、個人經歷很多方面都有聯繫。」

    花千骨暗自鬆一口氣,所以關於那個秘密,她只需嚴守心門,埋藏得越深越好。

    白子畫見她又陷入出神狀態不由皺眉,自從太白山上夏紫薰對她說了什麼之後,她就有了心事。離開長留出來歷練的這段時間,雖然漸漸重新變得活潑開朗,但心結依然未解。

    白子畫想不出是什麼會讓她煩惱,又或者是東方彧卿或殺阡陌的原因?

    「師父,我們接下來去哪裡啊?」

    「玉濁峰。新掌門接任大典,你師伯忙不過來,你師叔說他最近『微恙』,要我親自代表長留出席。」

    花千骨忍不住偷笑:「師叔跟我家糖寶一樣懶!」

    糖寶在花千骨耳朵里嘟嘟囔囔抗議:「人家才不懶!」

    「每天除了睡覺就是吃,也不好好修煉,總有一天小蟲子要變成小懶豬。」

    「糖寶可是要變蝴蝶的!骨頭娘親才是大懶豬,自己不肯御劍,要賴著尊上帶你飛。」

    花千骨見被拆穿,吐吐舌頭:「那是我爬山爬累了,師父才捎我一小段。」只有這時候她才能名正言順的多靠近他一點點。

    「師父,怎麼了?」 見白子畫皺著眉,似乎在警惕的觀微四周,花千骨不由奇怪的問。

    「沒事。」白子畫疑是自己多心了。

    飛臨玉濁峰的時候已是夜深。玉濁峰山高千仞,四面絕壁,擎天一柱,直插入雲,凡人根本就上不去。

    因為第二天是繼位大典,弟子和提前來的賓客大多已經睡下。新掌門澄淵的師兄澄寂接待二人前往廂房休息。

    半路澄淵匆匆趕來:「師兄,尊上駕到,怎麼也不通知我一聲。」

    澄寂連忙低頭謝罪。

    澄淵是仙界新一代的翹楚,生得儀表堂堂,年紀不過百歲,卻破格成為玉濁峰的掌門。他對白子畫極是敬重,一直將師徒二人送入房內,安頓好這才離開。

    花千骨睡下沒多久就被噩夢驚醒,喘息不定的一坐而起,隨之縮成一團。

    隔壁正在入定中的白子畫也同時睜開了眼睛。花千骨自從上絕情殿以後就很少再做噩夢,他想著是不是最近一直讓她直面鬼怪和內心的恐懼有些操之過急了。

    花千骨看看糖寶,見它依舊在枕邊酣睡心下稍定。夢見了什麼她已經記不太清了,只記得黑暗中有一雙巨大的眼睛窺視著她,那是她所見過的世間最可怕的一雙眼睛,僅僅只是被它看著,就幾乎讓花千骨渾身戰慄。

    第二天的登基大典熱鬧非常,玉濁峰派中弟子並不多,但在仙界卻是名門大派,人才輩出。此次廣邀眾仙,跟群仙宴比又是另一番景象。

    賓客皆在大殿廣場就座,典禮即將開始。鐘鳴之聲不絕,眾人翹首以待,卻始終不見掌門澄淵的身影。直到鐘聲敲響最後一下,繞樑不絕。這時候,一個人突然憑空出現在廣場上方。

    眾人不由驚呼,那人正是澄淵,只是身形扭曲怪異,臉部還有奇怪的凹陷。一陣風吹來,身體竟如一片輕飄飄的羽毛般,左右搖擺,最後落在地上,塌做一團。

    周遭頓時大亂,這才反應過來澄淵已死,而且體內的骨頭肉身全被掏空,圖留空空皮囊。待落到地上時,身體裡的氣體早已跑空,癟了下去。臉部全都褶皺到一塊,鼻子歪到一邊,眼睛似乎隨時會從那張皮上掉下來,情景與其說是恐怖,更多的卻是噁心和詭異。

    遭此大變,玉濁峰驚慌之餘,立馬加強了結界,不讓任何人出去,然後開始搜捕捉拿兇手。

    花千骨也被嚇壞了,頓時想到了清虛道長死時的情景。

    白子畫看著屍身皺起眉頭,玉濁峰並無神器守護,是怎樣的大仇不共戴天,非要將澄淵活生生掏空?而能在這樣的嚴密的守衛下,眾仙的眼皮底,來去自如的殺人,又是何人有這樣的能耐?

    第一時間白子畫想到的是殺阡陌,但是以他的手段定然是大張旗鼓,不可能偷偷摸摸。再者,殺阡陌就連手下的屍體也是美而整潔的,不會是這般模樣。

    望著那張屍皮,他心裡隱隱有不詳的預感。

    繼任大典就如此可怕的草草收場。仙界震驚,玉濁峰更是上下震怒,勢要抓住殺害新掌門的兇手。

    然而對方沒有留下隻言片語,沒有留下任何線索痕跡,連殺人動機都是未解之謎。

    花千骨苦苦思索,始終覺得兇手應該是澄淵認識的人。因為他臉上除了被殺者通常會有的驚恐之外,更多的是不可思議,很顯然他是怎麼都沒想過那個人會殺害自己。如果是仇家尋仇,或者不認識的人,通常應該會是害怕、生氣或者疑惑的神情,而不是驚訝。所以殺澄淵的,應該是他認識的,而且是他認為怎麼都不會殺自己的人才對。

    這樣的話,玉濁峰本派弟子嫌疑最大,只有他們有可能避開結界和守衛,在眾仙眼皮底下殺人而不被察覺。

    花千骨忍不住偷偷留意了一下澄淵的幾個師兄弟,對于澄淵掌門的死,他們其實並沒有外人面前表現出來的那麼悲痛,背地裡甚至還有些幸災樂禍。特別是澄寂仙人,前一天晚上澄淵怪責他的時候,花千骨覺得他的眼神是帶著一絲憎惡和不甘的。

    澄淵仙人在澄字輩里年紀最小,卻繼任掌門一職,其他人不一定服氣,他若一死,掌門還要再選。這樣一來,殺人的動機也有。

    只是本派內的勾心鬥角實屬平常,犯得上要殺人麼?光靠眼神,還有死者的表情推斷,還是一張皮上的表情,沒有任何實質性證據,也實在是太過空泛了。

    花千骨跟著白子畫回到房內休息,一路上拼命告訴自己別想那麼多。新掌門死在大典上,還是眾仙面前,這是玉濁峰的奇恥大辱,他們定然會查出真兇,親自為掌門報仇的。

    不料這時,卻傳來一陣敲門聲。

    「尊上,韶白門門下大弟子衛昔,有事求見。」

    花千骨愣了愣,她以前有聽十一師兄說過。這個韶白門,處事低調,地處極西。門中全是女弟子,以聖潔和脫俗著稱仙界。

    不一會門開了,走進來一黃衣女子,果然驚艷非常。

    衛昔正要拜見,抬頭看著白子畫,卻陡然失了魂魄。

    早就聽說五位上仙皆是風骨絕倫,長留上仙更是超凡到了極致。原來世上真有一種美,是幾乎叫人不敢直視的。

    而白子畫身旁的小女孩,一身綠裙清麗可人,圓滾滾的包子頭更顯神態嬌憨。衛昔頓時想起來,這便是白子畫的徒弟,茅山的小掌門花千骨了。

    衛昔躬身敬拜,接著忙將事情娓娓道來。

    原來上個月,韶白門掌門雁停沙也被發現慘死於房中,死法跟澄淵完全相同。不但心肺、內丹,就連骨肉都被掏空,只剩一張皮囊,卻是完好無損。

    韶白門一向遺世獨立,故而出這麼大的事也只是派內解決,未曾對外宣揚。如今新掌門還未上任,玉濁峰的大典便派她來參加,卻沒想到澄淵掌門又遇害,衛昔覺得應該是一人所為。

    白子畫陷入沉思:「此事你是否有告知澄寂他們?」

    衛昔稍稍有些猶豫:「沒有。」

    白子畫知她事情已經發生了幾個時辰之後才來求見,必定是有先在玉濁峰調查了一番,結果對一些人起了懷疑,輩分定還不低,擔心兇手就是玉濁峰的人,而她作為外人不好插手別派事務,再者人微言輕,玉濁峰又是仙門大派,所以才來找他。

    「尊上一向明察秋毫,仙界無人不服。如果是尊上的話,相信一定能查明真兇。」

    白子畫略做沉思:「澄淵死在眾目睽睽之下,玉濁峰顏面有失,我身為長留掌門不太好插手,你是讓我隨你回韶白門,從你師父那查起?」

    「正是此意。」

    花千骨一聽到可以去韶白門,心頭一陣雀躍,期待的看著白子畫。

    白子畫沉默了片刻,微微頷首道:「你先回去,我約三日之後到。」

    如果只是澄淵的死,或是派中內鬥,或是妖魔尋仇報復,以往並不是沒發生過。可是接連兩派掌門被害,手法又如此殘忍,事情顯然沒那麼簡單。

    第二天一早,白子畫帶著花千骨下山。

    「師父,咱們是去韶白門麼?」

    「不是,正好到了玉濁峰,師父到山下探望一個朋友。」

    花千骨一聽頓時眼睛一亮,這些年她還是第一次聽白子畫以朋友這樣的身份來稱呼一個人,不由萬分好奇起來。

    白子畫下山的途中一直沉默,花千骨雖然心裡好奇,卻也不敢多問。

    因為有仙家的庇佑,玉濁峰下的百姓倒都過得其樂融融,不用擔心任何侵擾。遠遠望去,連綿的水田,裊裊炊煙,倚著青山綠水,猶如畫卷。

    師徒二人飛臨於一偏僻小巷中,這才顯露身形。

    村中都是些錯落有致的小木屋,花千骨跟著白子畫走到其中再普通不過的一戶門前,站住不動了。

    門開著,裡面陳設簡單,花千骨忍不住探頭往房間裡看。就聽白子畫喚了一聲:「檀梵。」

    聽到糖寶在耳朵里驚訝的啊了一聲,花千骨有些奇怪。半天才發現,白子畫原來叫的是上面正在修葺屋頂的那個人。

    男子一身很普通的村民裝扮,挽著衣袖,臉上微微有些污漬。聽到白子畫的聲音卻連頭也不抬,自顧繼續在屋頂上敲敲打打。

    白子畫也便不說話了,氣氛委實有些詭異。

    正是正午時候,日頭毒辣,明晃晃的焦烤大地,花千骨眯起眼睛,想要看清對方模樣,卻是怎麼都看不清。

    「小骨,你先進屋吧。」

    「是,師父。」花千骨走進小木屋內,頓時嚇一跳,角落裡,還有一個跟剛剛屋頂上一模一樣的人正在搗藥,依舊對花千骨完全無視。

    花千骨彆扭的東張西望,屋內就一桌一椅一榻,然後一個超級大藥架,抽屜里裝滿了各種各樣的藥材。花千骨聞了聞,也都是非常普通的藥材店就能買到的那些藥,連株好點的人參都沒有。

    這時內間又走出了一個人,還是跟剛才一模一樣的,手裡抱了只賴皮的小黃狗,腿上明顯剛包紮過。那人將狗放在門口,黃狗搖搖尾巴,一瘸一拐的走了。

    難道是三胞胎?花千骨依舊沒在對方身上發現任何仙法幻化的痕跡。

    這時屋頂上那人下來了,走進屋內。抱小狗和搗藥的那人也都站了起來,跟在他身後,依次併入了他身體中,最終合為一人。

    那人回到屋裡埋頭喝了一大碗水,然後重重的舒了口氣,這才看著師徒二人道:「走,請你們吃飯去。」

    說完就自顧出門了。

    花千骨瞠目結舌,白子畫卻見怪不怪,表情淡然,跟著他走了出去。花千骨連忙小跑跟上,心裡直犯嘀咕,看來是個仙術很了得的人啊。

    「糖寶,那人到底是誰呀?」花千骨小聲詢問。

    「笨蛋骨頭!他是檀梵上仙啊!」

    「啊?」

    花千骨傻眼了。

    三人坐在村里一個破爛的小飯館裡面。

    白子畫看著桌上的一個炒白菜,一個豆腐湯表情微微有些僵硬,而檀梵正捧著海碗的米飯吃得正香。

    「吃啊,怎麼不吃?」檀梵倒是一副熱情好客的模樣。

    花千骨知道師父只一眼,已將此兩道菜的生產全線過程看得清楚通透無比。白菜地里澆的糞,切豆腐的人髒兮兮的手,炒菜的人大聲說話濺出的唾沫星子,再加上滿是油垢的桌面,和筷子上還沾了沒洗淨的蔥花。

    這讓她有潔癖又本來就不怎麼愛吃東西的師父怎麼吃得下嘛!

    花千骨看著白子畫鐵青的臉,憋笑憋到內傷。

    而自己的肚子不爭氣的咕咕叫了兩聲,便也不客氣的拿起筷子吃了起來,沒想到味道竟是出奇的好。

    檀梵笑道:「還是你這小徒兒有眼光有口福。」

    花千骨還是看不太清他的相貌,每次看清了卻又記不住。知是他常年隱於人世生活為了方便起見施的幻法。

    「一眨眼三百年了,你來找我做什麼?不可能只是路過來看看我罷!」檀梵連吃三碗米打了個飽嗝,隨手用衣袖抹了抹嘴。

    若不是糖寶告訴她,花千骨怎麼都沒辦法想像他不但是仙,還是跟師父同位五仙之列的上仙。他與另外一位上仙群仙宴從未出席過,故而花千骨不認識,也沒聽白子畫提過。更因為紫薰姐姐的緣故,花千骨也不敢問。只是這檀梵上仙為何不在仙界待著,卻要隱匿在這凡塵中?

    「玉濁峰上的事,你應該已經知道。」

    檀梵無謂的聳聳肩,叫小二又上了一壺酒,給自己和白子畫還有花千骨都斟上,然後舉起了杯。

    白子畫見那酒倒是清洌,釀製過程沒太大可挑剔的地方,便也勉強端起了酒盞。

    旁邊的花千骨看到是跟家鄉差不多的甜米酒,口水早就流下來了,猛得一大口下去,雖然酒香溫吞毫不辛辣,卻也被嗆得直咳嗽。

    檀梵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聲爽朗,頓時讓花千骨親近了不少,沒那麼拘謹了。

    卻沒想到他突然臉色又一變,對白子畫道:「別人的事,與我何干。你回去罷,我不想看見你。」

    說完身形一隱,就消失了蹤跡。花千骨再次瞠目結舌。

    白子畫微微嘆氣,也消失不見。剩下花千骨一個呆呆的坐在那裡。

    「這又是什麼情況啊?」

    花千骨連忙搖啊搖,把糖寶從耳朵里搖出來。

    「糖寶,你怎麼又睡著了!」

    「不知道啊,人家好睏哦!」糖寶連連打呵欠。

    花千骨拎著它,一抖,二抖,使勁抖。

    「清醒一點了沒?」

    「早飯都要吐出來啦!」糖寶有氣無力的趴在她手心裡。

    「糖寶,那個檀梵上仙到底是什麼人啊?脾氣好生古怪!」

    糖寶嘿嘿笑了兩聲:「哪裡是脾氣古怪,只是跟尊上有仇怨罷了。」

    花千骨驚訝的瞪大眼睛。

    「骨頭,你知道仙界一共有五位上仙吧?」

    「恩,但是我只見過三位。我師父、東華上仙還有紫薰姐姐。」

    「另外就是檀梵上仙和無垢上仙了。傳說檀梵上仙五識能通天,坐可觀六界,破望和勘心的能力都已登峰造極,就是千里眼順風耳什麼的都比不上。他以前在天界掌管天條大典,辨善惡忠奸,司三界刑罰,聲威盛極一時。」

    「哇塞,這麼厲害啊!」

    「嗯,檀梵上仙雖掌管律法,為人卻並不嚴苛,為人風流爽朗,情理法之間的度量總是能讓人心服口服。五仙以前其實關係還不錯,只是檀梵上仙喜歡紫薰上仙,紫薰上仙又只喜歡尊上。後來紫薰上仙為尊上墮仙成魔,檀梵上仙就一直把尊上當仇人了。」

    花千骨驚詫無語,原來是糾結又狗血的三角戀啊!

    「紫薰姐姐當年到底是因為師父做了什麼……」

    「不知道,要不然你去問問尊上?」

    花千骨連連擺手。

    「當時天界下令嚴懲不貸,檀梵上仙哪裡肯,私放了紫薰上仙,然後甩手離開仙界,在這凡塵一呆就是三百年。」

    花千骨皺起眉頭,所以紫薰姐姐那樣悲憫的看著她,勸她不要落得跟她同樣的下場……

    找到檀梵的時候,他正靜靜的坐在湖邊,背影蕭瑟又落寞。白子畫記得他以前最是厭惡人世骯髒,人性險惡,卻沒想到一眨眼在人間過了這麼多年。

    「你變了很多。」

    檀梵苦笑一聲:「變,是好事。其實你也變了,只是自己未察覺而已。」

    「還在怪我?」

    「我怪你做什麼,你什麼都沒做錯,你只是什麼都沒做而已。」

    白子畫心中苦笑,的確,檀梵怎會不知他來,若是真還生他氣,早就避開不見了。

    檀梵轉頭看著他:「子畫,你從來對自己都不懂得慈悲,我怎麼能奢求你對愛你的人慈悲。不過你一向鐵石心腸,沒想到竟收了這麼一個徒兒。真不知道是誇你會找樂子,還是會找罪受。」

    白子畫微微皺眉:「那你隱姓埋名幾百年,又是如何?」

    「我喜歡人世的生活,這三百年,我去過許多地方。可比你每天呆在長留山那個空蕩蕩冷冰冰的絕情殿裡要強。」

    「我來,是為了玉濁峰的事。韶白門的掌門也死了。」

    「不干我的事,反正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對人家門派的事,倒是熱心得很,自己的事,卻從不操心,身邊的人,也從不關心。如今你依然是光風霽月的長留上仙,你可知紫薰過得又是什麼日子受的什麼罪過?你可以不看不聽不想不問,可是我,連這樣都做不到。」

    「檀梵,你執念太深。」

    檀梵眼露嘲笑:「你擯棄七情六慾,拋卻所有執妄,難道就不是另一種執著麼?」

    白子畫只能望著他久久沉默。

    花千骨有些忐忑不安的坐在小木屋內,見白子畫和檀梵終於回來。

    「走吧,小骨。」

    花千骨再次傻眼:「啊?這就走了啊師父?」

    檀梵卻突然開口問:「你們要去韶白門?」

    「是。」

    「你等一等。」說著徑直走入內間,手裡掂量了個瓷瓶出來,扔給了白子畫。

    「路過蓮城的時候幫我帶點藥給無垢。」

    白子畫點點頭,帶著花千骨告辭離開,往村外走去。

    花千骨一直都是滿頭霧水:「師父,檀梵上仙有告訴你殺害澄淵掌門兇手的線索了麼?」

    「沒有。」

    「那咱們是不是白來一趟?」

    白子畫卻搖了搖頭:「檀梵說他不知,既然連他都沒有察覺意味著在玉濁峰殺人的不是妖魔,而是仙,至少幫我們縮小了範圍。」

    他太了解檀梵,就算他心結未解,故意有所隱瞞,想讓他多費點力氣去查,但也絕不會誤導他。

    「那師父,我們現在是要先去蓮城,然後去韶白門麼?」

    白子畫點頭。花千骨沒想到剛見過檀梵上仙,那麼快就又能見到無垢上仙,心中有小小興奮。

    就在這時,遠處匆匆來了一人。白子畫停住了腳步,花千骨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驚喜的跑到對方面前。

    「東方!怎麼是你?」

    「爹……」糖寶驚喜的大叫出聲,想起白子畫在旁邊,又連忙捂住嘴。

    來人正是東方彧卿。雖然二人時有書信往來,偶而還會憑異術在夢中小聚。但東方彧卿不太喜歡仙界之人,這還是他第一次當著白子畫的面來找她。

    東方彧卿微微一笑:「還好趕上了。尊上,我有些要緊事要跟骨頭說,能否行個方便。」

    白子畫看他當日太白山上的鎮定全失,不由疑惑,微微點頭,隱去了身形。

    東方彧卿從袖裡取出一隻筆,在牆上畫了一道門,伸手竟然推開,拉著花千骨就走了進去。糖寶興奮的跳到了東方彧卿的身上各種撒嬌,東方愛憐的親了親它。

    花千骨早已習慣東方這許多奇奇怪怪的名堂,也不驚訝。但覺得他神情異樣,掌心裡都是冷汗,不由奇怪。

    「東方,怎麼了?」

    東方彧卿仍是笑容滿面,但目光中卻顯現出前所未有的焦躁,他將花千骨拉入懷中緊緊抱住,摸了摸她的頭:「我不知道,骨頭,我這次是真的不知道。」

    「啊?」花千骨莫名其妙。

    「我知道現在勸你跟你師父回長留,不要攙和到玉濁峰這件事裡面來,你不肯,你師父也定然不肯。總之,以後行事要格外小心,最好寸步都不要離開白子畫。」

    「你是說我們會遇上危險麼?」

    東方彧卿搖了搖頭:「只是突然有不詳的預感,但事情似乎已經超出我能力之外了,我沒辦法告訴你更多。」

    花千骨似懂非懂的點頭:「謝謝你大老遠來提醒我,在師父身邊我不會有事啦,你放心!」

    「希望如此。」

    東方彧卿幾乎無法抑制陡然湧起的要失去她的恐慌。只是千算萬算都不明白,事情是從哪開始失控的。澄淵他們的死對於他而言一切再清楚不過,然而籠罩這一切之上的陰影,卻是連他都琢磨不透。

    二

    花千骨和糖寶依依不捨跟東方彧卿告別,師徒二人一路西行,天氣越發炎熱起來。儘管真氣時刻縈繞周身,也解不了花千骨的暑,依然覺得酷熱難當,無精打采,真想時刻靠在師父身上。師父就是個萬年寒冰塊,在烈日下飛那麼久,額頭上也半滴汗水都無。

    估計是被糖寶傳染,花千骨也變得有些嗜睡。在雲里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聽到白子畫輕喚:「小骨,我們到蓮城了。」

    花千骨睜開眼,俯視著無邊沙漠中矗立著的那座海市蜃樓一般金光閃閃的城市,半天都合不攏嘴。

    蓮城處在沙漠中央的一塊綠洲中,碧綠的湖水環繞,城體周身全是用金磚砌成,形如一朵盛開的巨大蓮花。是真正的金碧輝煌!牆身上布滿美麗的雕花和符文,可抵禦一切風沙和妖魔的侵襲。城中建築風格華麗繁複,到處都鑲嵌著寶石、瑪瑙、夜明珠。而無數的綠色空中花園,盤旋而下的清流,噴涌的泉水,各色珍奇的花朵,又讓整座城市顯得生機盎然。

    「蓮城是天下最富饒的城市,無垢是這的城主。」

    白子畫和花千骨被人引入城中,告知無垢上仙閉關多時,已經差人去稟報,需稍等片刻。

    恢弘的大殿依舊是奢華異常,跟長留山完全是不一樣的風格。殿中央是一個巨大的蓮花池,花千骨忍不住趴在池邊逗裡面的小魚兒。糖寶也開心的在蓮葉上爬來爬去。

    突然,聽到一陣腳步聲,花千骨抬起頭來。只見一個身姿模樣皆是超凡入聖的男子正站在自己面前。 花千骨立馬就知道,這便是無垢上仙了。

    他就那麼低眉俯視著自己,眼中冷冷的,什麼也沒有。

    是真的什麼也沒有,師父雖然也總是冷冰冰的,但眼中卻裝了太多東西,對長留的責任,對天下的大愛。但無垢上仙眼中,就真是什麼也沒有,或許這才叫「目空一切」?

    他衣飾華麗卻並不張揚,周身始終籠著淡淡金光,高貴聖潔,仿佛半點不惹世間塵埃。跟白子畫有些像,卻又很不像。

    花千骨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連忙行禮拜見。

    無垢的脾氣顯然比檀梵要正常多了。

    「你就是花千骨?」

    「是。」

    無垢微微點頭,看向白子畫:「好久不見,你終於收徒了。」

    「恩,此番也是帶她下山遊歷。我剛見了檀梵,他讓我順路帶點東西給你。」

    無垢接過白子畫遞來的瓷瓶,打開來倒在掌心,見是一粒鮮紅的丹藥,不由抿嘴一笑:「倒是有心。他這些年過得怎樣,又跟你耍小孩子脾氣了吧?」

    「變了很多,五仙中估計也只有你,還是跟以前一模一樣,不問世事,一心清修。」

    「雖不問世事,我也知道這些年為了搶奪神器,六界一團混亂,真夠你收拾的。既然是出來遊歷,就留下來小住幾日罷。」

    「不了,還有其他事要處理,就此別過。」

    無垢也不挽留,二人淡淡寒暄,淡淡道別。花千骨雖然很想在蓮城裡玩一玩,也只好乖乖跟著白子畫離開。

    心中細細一想,痴痴情深的紫薰姐姐,溫文爾雅的東華上仙,脾氣古怪的檀梵上仙,還有淡漠高貴的無垢上仙,再加上總是心憂天下的師父。五仙的性格還真是大不相同啊。

    接著二人去往韶白門,衛昔已經在門中等著他們了。得知玉濁峰的掌門也同樣遇害,弟子們都相當震驚。而知道長留上仙要來,又是各懷希冀與好奇。

    花千骨跟著白子畫飛臨之時,三百多名女弟子在廣場恭候,穿著各色的衣裙,一個比一個好看,花千骨被迷得眼花繚亂。

    雖同處沙漠韶白門相比蓮城更加隱秘,會時時隨龍捲風游移遷徙,外人連位置都很難找到,何況是潛入派中殺人。

    可弟子給雁停沙送飯菜入房時,她還好好的,去收拾碗筷時,她就被人殺害,只剩空空皮囊。所以之前被認定是派中弟子行兇,互相懷疑,卻一直查不到線索和證據,掌門接任之事也一直擱置,卻沒想到玉濁峰也出了事。

    飯菜?花千骨覺得有些奇怪,但是又說不太上來。

    「家師跟澄淵掌門是否相識?」白子畫詢問道。

    衛昔搖頭,她一回來就立馬做了這方面的調查,可是雁停沙和澄淵之間的聯繫實在是微乎其微:「也就在群仙宴上見過幾次。」

    白子畫跟花千骨暫時在韶白門住下。白子畫有心歷練花千骨,交代她想辦法查出真兇是誰,自己則只從旁點撥。

    於是一下子,花千骨就忙開了。

    雁停沙的房間還有屍體都保存完整,但花千骨依舊沒有找到任何線索。她以往見到的都是弱肉強食,還從未遇見過這種需要靠調查才能得出真相的事。而案件的難點在於,兇手殺了這兩派掌門的動機一直不能明確,因此好幾天過去,花千骨也逐一詢問完相關弟子,卻並未取得任何進展。

    就在這時,衛昔送來了雲隱的一封信。

    原來澄淵的死訊在仙界傳開之後,雲隱意識到半年以前,茅山派的一個長老也被同樣的手段殺害,但一直被認為是妖魔報復,吞噬了心肺。如今想來,應該也是同一人所為。

    知道白子畫和花千骨在調查此事,雲隱連忙輾轉將信送到了韶白門。

    花千骨恍然大悟,她一直將雁停沙和澄淵視作跟兇手對立的一體,但或許他們之間本來就沒有太大的聯繫,只是同為兇手殺的諸多人當中的兩個罷了。

    而照這樣看來,他殺的可能還不僅僅是這三人。

    花千骨托落十一、雲隱還有糖寶幫忙細查。果然又發現了好幾起,一年以前王屋山的松厲掌門久未出關,也是遭受如此殺害,還有祥雨羅漢、天將隱拿等……

    花千骨才驚覺這兇手到底有多可怕,光是被他殺害已確實的,就有十餘人,且都是在仙界有些名頭的。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要殺這些人?如此多受害者的話是因為私仇而報復的可能性不大。

    無差別殺人?

    難道兇手是個瘋子麼?那他又是怎麼隨機的挑選出這些受害者的呢?

    花千骨想破了腦袋,突然覺得被師父半夜扔到什麼墳坡去殺殺鬼怪,也比這個容易多了。

    白子畫道:「接連被殺那麼多人,且都名頭不小,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直到澄淵死後,這些事才被逐一揭開。」

    花千骨頓時一震,的確,死者那麼多,卻一直沒有人知道。就算有在追查真兇的,也都是在暗自進行。若不是發生了澄淵的事,大家還在藏著掖著,為什麼要捂?除非其中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花千骨往受害者的方向繼續查下去,這才發現,被殺之人,幾乎都做出過背德不義之事。

    閉關被殺的松厲掌門,屍首被發現時,身邊還躺了幾個被凌虐致死的少女的屍首,說是閉關,其實是酒池肉林。而雁停沙對弟子一向嚴厲,嚴令禁止有七情六慾,失去貞操的弟子都會按門規處死,可是自己卻同時與許多男子有染。而澄淵則是為了當上玉濁峰掌門,暗中殺害了自己的師父。

    越往下查,事情牽涉得越廣。而那些事一旦暴露,本派定是顏面盡失。所以許多門派就算之前有所疑慮,查到這些事之後,也都不好再往下查,更不敢對外聲張。

    茲事體大,白子畫需要去面見帝君,先行離開了韶白門。而花千骨決定以雁停沙的死作為突破點,繼續留在韶白門深入調查。畢竟這裡不論是殺人現場還是屍身都保存的最為完整,別派人也最難混入。

    瞌睡卻把糖寶急個半死:「骨頭,爹爹不是讓你不要離開尊上身邊麼?」

    「沒關係的,這裡有那麼多漂亮姐姐保護我,不用擔心。」

    韶白門的弟子都很喜歡花千骨,經常不是送她漂亮衣裳,就是搶著給她扎辮子還有塗脂抹粉,儼然當成了玩偶娃娃。

    花千骨只將雁停沙的事告訴了衛昔一個人。衛昔得知師父死因為何時,臉色慘白。

    「千骨,姐姐有個不情之請,希望你不要將事實真相告知其他弟子,否則本派一定大亂。」

    花千骨點頭,她知道雁停沙對弟子而言,是神一樣的存在,而這形象一旦崩塌,的確會造成極大影響。

    只是她一直想不明白的是,兇手做這一切的動機難道是只是為了懲惡揚善?哪裡又不太對。

    深夜,花千骨守在衛昔門前不遠處,將自己完全隱匿在黑暗中。一直等到幾乎快要睡著了,這才見衛昔推門而出,偷偷離開了韶白門。

    花千骨咧嘴一笑,立馬跟上。

    她原本懷疑過澄淵的師兄澄寂,但雁停沙死的時候他人在玉濁峰,許多人可以作證。而澄淵死的時候,衛昔也那麼巧的正好代替韶白門出席大典。前兩年一直到雁停沙被害,衛昔也一直都在外遊歷,沒有人可以做不在場證明。並且花千骨查到,衛昔之所以一直離開韶白門在外,是因為雁停沙殺了她愛的人。

    衛昔是雁停沙最疼愛的弟子,不許她因為感情背叛師門,所以殺了衛昔的戀人。衛昔無法違抗師命,只好眼睜睜看著愛人死去。但是可以想像,一旦她無意中知道雁停沙其實自己與那麼多男人糾纏不清,又該受何種打擊。

    這樣的話,就比較說得通了。只是,如果真是這樣,她又為何要殺澄淵他們,又是怎麼辦到的呢?

    花千骨跟蹤衛昔離開韶白門,行到戈壁上一座孤墳前面。卻見衛昔跪在墳前失聲痛哭,淒切至極。

    「衛昔姐姐。」花千骨心頭難過,慢慢走了出來。

    衛昔吃驚的看著她,連忙擦掉眼淚。

    「千骨……」

    「是你師父殺了他對麼?」

    「是,但你相信我,我沒有殺我師父。」

    「我知道。」花千骨點點頭,見衛昔如今這番模樣,就曉得她也是剛剛知道一切,心痛愛人死得荒唐不值。

    「你不要恨你師父。她也是被感情傷過,所以放蕩形骸。但她應該是想保護你們的,所以才不讓你們接近任何男人。可能她心底也是一直痛苦又矛盾的吧。」花千骨嘗試著安慰衛昔。

    衛昔點點頭,擦乾眼淚:「總之師父撫養我長大,要不是她我早就死了。殺害她的人,我絕對不會放過!」

    線索再次斷了,花千骨心情低落。回到住處,見糖寶又在睡,不由笑著搖頭。

    「糖寶!大懶蟲!」

    花千骨戳著糖寶肥肥的肚子,戳戳戳,繼續戳。糖寶被戳得打了個滾,依然一動不動。花千骨頓時發現不對。

    「糖寶!糖寶!」

    可是不論她怎麼喊,怎麼叫,怎麼抖來抖去,糖寶仿佛陷入昏迷了一般,始終沒有醒來。

    花千骨一口氣幾乎提不上來。努力平復心情,仔細檢查,可是糖寶身上沒有任何傷勢,體溫、呼吸一切都很正常,似乎只是睡著了。

    「糖寶,你別嚇娘親。」

    花千骨的手都有些抖了,拼命給糖寶輸入內力,可是糖寶依舊沒有半點反應。

    花千骨完全慌了神,連忙帶著糖寶離開韶白門去找白子畫。

    白子畫剛下九重天,就見一個綠色的小球猛的衝進他懷裡。

    「師父!糖寶快死了!」花千骨幾乎要哭出來,顫巍巍的小手捧著糖寶舉到他面前。

    白子畫伸手探了探,有些啼笑皆非。

    「糖寶沒事,只是大劫將至,所以陷入了昏睡,在蓄積能量,以求順利渡劫。」

    「大劫將至?」

    白子畫點點頭:「修仙者總是要經歷天劫、地劫、死劫、往生劫、無相劫等各種劫數,才能修成正果,妖也一樣,靈蟲算是妖的一種。只是因修煉的法門進展各有不同,要歷的劫也不同。」

    「師父是說,糖寶經歷過這次劫數,就可以變得更厲害了麼?」

    「對靈蟲來說,歷此劫即可脫胎換骨。等糖寶醒時,估計就長出翅膀來了。」

    花千骨完全震驚,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開心得幾乎要蹦起來:「長出翅膀!我家糖寶要變成蝴蝶了!」

    白子畫微微揚起嘴角:「原本糖寶渡此劫應該找個隱秘之地,不被打擾,但估計不想離開你太久。」

    「師父,此劫很危險麼?」

    白子畫搖頭:「但你也需好生照料它,助它安全渡過這關。」

    「嗯嗯。」花千骨歡天喜地的捧著糖寶死勁親上幾口。

    「師父,咱們直接去茅山吧,我已讓雲隱幫忙整理此案的卷宗,兇手不是衛昔,另有他人。」

    白子畫點點頭,師徒二人直向茅山飛去。花千骨一落地,立馬找了一個精巧的檀木盒子,鋪上軟布,將糖寶好生安置。看著晶瑩剔透,無暇安睡的它,心頭幾多歡喜感動。

    雲隱將各案整理好的詳細卷宗全部搬到她房內,忍不住摸摸她的包子頭。

    「怎麼還是一點個子都沒長啊!資料都在這了,需要幫忙麼?」

    花千骨看著雲隱笑眯眯道:「暫時不用,師父帶我出來遊歷,希望我不光要長本事,還要長腦子。我先看看吧,等遇到想不通的再找你幫忙。」

    「好,那想不想吃……」

    「蓮藕清粥。」花千骨接口道。

    二人相視而笑。

    花千骨仔細的研究每一個被害者的背景、仇敵、死時的情況。查看每一份旁人的證供,如山的信息堆積腦海,亂成一團。但是始終找不到關鍵的,可以將所有人聯繫起來的線索。

    而兇手的動機也十分的匪夷所思,表面上看上去,是在替仙界剷除敗類,有點替天行道的意思。但如果真是那樣,為何又要讓這些人悄無聲息的死掉?

    哪怕是當著全部賓客的面扔下了澄淵的屍體,兇手也沒有將他的惡行公布於眾。花千骨設想自己,如果是很偏激的想要行俠仗義,那定然會讓這些人死得大張旗鼓,顏面盡失。否則,也起不到敲山震虎,教化世人的作用。所以,她還是認為,兇手其實是在為了私仇而報復泄憤。

    而只要是私仇,這些人之間,就一定有共同的聯繫。

    可是會是什麼養的私仇,居然牽扯到這麼多人!幾乎覆蓋了整個仙界的各門各派。

    花千骨覺得她只要能想通這點,就能明白對方的殺人動機,那麼查出兇手是誰也就更進一步了。

    但關在房間裡幾日幾夜,花千骨依舊沒有任何頭緒。死者除了都是仙界德高望重之人外,幾乎就再沒有其他共同點,而且大都彼此並不熟識,有些甚至沒有見過。

    從現實中沒辦法找到交集,就只能從他們犯下的錯裡面找。

    花千骨將他們各自被兇手認定的罪無可恕的死因一條條羅列出來,試圖找出其中的規律。終於,她眼前一亮,興奮的跑去找雲隱。

    「雲隱,我發現了一個關鍵點,就是從同樣被殺害的霓漫天的師兄這裡。在他之前,被害者的罪行是慢慢減小的。到他這裡,一生幾乎沒有做過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不過是酒醉鬧事打傷了人而已,事後也賠禮道歉了,但兇手還是殺了他。」

    「你的意思是說?」

    「可見兇手的殺人不光是判定罪行,還有另外一個依據。但他的基準一直在降低,也就是說符合他殺人條件的惡人,已經剩下越來越少了,這人罪行不大,甚至只是門派中的普通弟子。但是從這個人之後,他又開始殺了咱們茅山派的長老,澄淵掌門,雁停沙等罪比較重的人,這說明他在找不到符合他殺戮條件的人的時候,憤怒依然沒有消除,便調整了另外一條判定線,又重新開始殺罪孽深重的人,並在這個過程中,逐漸有了替天行道的意識,所以澄淵掌門是死在眾目睽睽之下的。我覺得他要是再殺下一個,可能會將殺人原因公之於眾,讓對方身敗名裂。」

    雲隱讚許的點點頭:「但是光知道這個還是沒有什麼用。他為什麼要殺這些人的關鍵因素,還是不得而知。」

    「但是我們知道了他殺人的心理過程,這樣的話,範圍就縮小了,只需要在蓬萊弟子之前的案件中,去尋找他的另一條殺人基線,就是那些死者的共同點,而且這種共同點是一定存在的。」

    「明白了,而這共同點在他之後的這些人里卻不一定有,所以這才導致我們一直找不出他們之間的聯繫。」

    花千骨興奮的點頭:「對,就是這樣!」

    「那咱們一起再好好翻查一次前面這些人的!」

    於是二人扔掉了後面一半卷宗,專心看前面的,私密、愛好等儘量一處都不放過的,尋找著那個關鍵性的突破點。

    白子畫對花千骨倒是並不擔心,也不多加過問,只是在她試圖得到一些信息有難度的時候幫她一把。

    經過幾天的沉睡,糖寶身上慢慢開始有了結絲的跡象,像一個蠶寶寶。花千骨時刻不敢掉以輕心,把它裝在盒子裡貼身攜帶。

    雲隱還要處理茅山派內事務,閒時過來幫忙。花千骨則將自己關在房內,閉門不出又是好幾個晝夜。

    這日弟子回報說中午送去的飯菜花千骨依舊一口沒動,雲隱只好親自下廚煮了粥給花千骨送去。

    「千骨,你已經好幾天沒吃飯了,都不餓麼?吃點東西再想吧?」

    花千骨愣了一愣,頓時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驚喜的大叫一聲:「我知道了!」

    「什麼?」雲隱愣在那裡。

    「我知道這些死者的共同點是什麼了。」花千骨激動的走來走去,「吃!他們都喜歡吃兔子肉!」

    得道之人許多都已經不食五穀,戒了葷腥。但各派門規不同,像長留就並不禁止。所以花千骨幸運的能自己下廚,飽嘗天下美味。但修仙之人講究清心寡欲,當然還是不吃最好,偏偏被殺的所有人都是吃的。蓬萊弟子之前被殺的那些人,更是對兔肉情有獨鍾。之後被殺的人雖不知道吃沒吃過兔肉,但都食葷腥。另外,花千骨記得雁停沙被殺時,桌上的菜里就有道兔肉。

    而一直找不到有過什麼惡行卻被殺害的隱拿天將,則是因為一次狩獵中,一口氣射了百餘只兔子。

    難道對方是個非常喜歡兔子的人?

    但以兇手的能力,不論仇敵到底是誰,大仇也應該早就報了,只是憤怒未消,還在殺人泄憤,然後不知不覺,就將自己放到了一個審判者的位置。

    花千骨將這個發現告訴了白子畫,白子畫微微點頭。

    「算是有點眉目了。再查查跟兔有關的案件吧,不一定是要跟這些人同樣死法的。如果是第一次報仇,兇手不可能像現在這樣有理智,殺人的手法應該更殘忍、更簡單粗暴。」

    花千骨重重點頭。

    第二天夜深,白子畫剛脫下長袍 ,就見花千骨興高采烈的推門而入,只好再度披上。

    「怎麼了小骨?」

    花千骨滿腔的話頓時堵在嗓子眼裡。看著師父眼睛都直了,口水嘩嘩的流。

    「師父!果然,你說對了!看這個,兩年前,齊雲山十餘名弟子被人一片片剔掉身上的肉拿去餵狗,他們被以仙法續命,就這樣看著自己一點點被野狗吃掉,直到最後才死。齊雲山到處都找不到兇手,而據他們的小師弟說,聽到其中一個死者吹噓過,他們下山捉鬼除妖時,好像殺了一個兔子精,分食了兔子肉。不過齊雲山掌門不認為哪個妖魔有這個膽量和本事跑來為一隻兔子報仇,就沒往這個方向細查。我打聽了一下,當時被殺的那個兔子精是個很漂亮的妖怪,名字叫做雲牙。」

    白子畫眼中露出滿意的神色,嘴角微微上揚:「就是這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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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番外 婆娑劫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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