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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思暗長

    ?大街上十分熱鬧,花千骨一路上東竄西竄,看到什麼都覺得有趣。玩雜耍的藝人,賣唱的父女,教訓惡霸的大俠,挑著擔子沿街叫賣的小販,就連挽著籃子與人殺價的婦人,她都要瞧上個半天。

    夜裡在客棧里歇息,睡到半夜,又被師父抓起來扔到郊外墳坡練膽。她抓了幾隻小鬼裝進袋子裡,就實在是困得不行了,趴在人家墳頭一覺便睡到大天亮。

    趕去武林大會的時候人家都開場了。見慣了飛劍和法術打得昏天暗地的情形,再看這些所謂的武林大派真刀真槍的你來我往,精彩度就大大欠缺了,她呵欠連天的直呼上當。

    因為是武林盟主爭霸賽,所以暗中使詐或者扔暗器的特別多。花千骨躍躍欲試的想上台無奈師父不許,只能換種方式玩。自詡為大賽裁判,見到有人使手段使毒使暗器的,全都暗中將其一一化解了。

    因此此屆武林大會一躍成為江湖史上傷亡最少,最光明磊落,最正大公平的一屆武林大會。無數德高望重,白鬍子花花的江湖前輩們皆喜極而泣: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浪比一浪有教養啊!

    直到最後,噹噹當,武林盟主終於產生了。就是花千骨在大街上看到鋤強扶弱的教訓惡霸,大名鼎鼎的少俠王昔日是也。

    據各門各派春心大動的未婚和已婚少女口間留傳的王昔日個人簡歷如下:

    王昔日這個超級大帥鍋啊,出生於貧農世家,根正苗紅啊,身背一把鋤頭出來打天下。後來,有天為了救一條被丐幫弟子毆打驅趕的瘸了腿的老黃狗掉落山崖,沒想到傻人有傻福,天上也會掉餡餅啊,讓他撿著了傳說中的逆天神劍和內功心法,從此練成絕世武功,笑傲武林,獨步天下,哇哈哈!

    文藝版個人簡歷則是這樣滴:

    王昔日,那個傳說中的持九尺之劍的超凡男子。暖意春秋,橫笑天下。他一柄逆天神劍,劍身長短可隨心所變,最長可至九尺,傳說殺人無血而且死者沒有絲毫冰冷與疼痛。是最燦爛華麗也是最神聖仁慈之劍。當劍的威力發揮到極致時,天地風雲都為之變色,會下起鵝毛般的大雪。他是神,是聖,是仙。沒有人見過他憤怒,更無人曾見過他落淚,只是那雲淡風清的憂傷啊,就猶如天山孤崖最頂端盛開的清淨雪蓮,一看就叫人心碎(以下省略一萬字的呱呱呱)……

    花千骨眯起眼睛笑,順帶捂住耳朵堵住周圍萬千花痴少女的狂呼亂叫。

    雖然他的劍法在她看來沒什麼啦,但是頗有名家之風,泱泱大度。

    雖然他的長相在她看來沒什麼啦,但是的確中正偉岸,儀表堂堂。

    一看就是大俠的模樣,正義的典範,武林的先鋒,少女的偶像。

    「哦哦哦,散場了散場了,沒戲看了。我們走吧師父!」

    二人正要離開,突然王昔日上前抱拳拜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他幾戰下來,多次差點被對手毒計所傷,多虧她出手相助。

    花千骨驚訝的半張嘴巴:「呀,大俠,你居然能看出來!」不錯不錯,看來有點真本事。

    他的武功很好,又有正義感,一心匡扶正道,但是性格如此剛直,或許當了武林盟主反而會惹來一堆的麻煩。

    王昔日看她年齡雖小,但是出手不凡,姿容出塵,身後的男子雖樣貌普通,但是洞悉一切波瀾不驚的眼神一看便知大有來頭。

    「昨日街上也見過二位,也算是緣分一場。若不嫌棄,可否到舍下小住幾日?」

    花千骨笑呵呵的剛想答允,就聽白子畫道:「萍水相逢,就不多叨擾了,後會有期!」

    花千骨嘟嘟嘴巴,也只好跟他揮揮手:「再見咯!」

    王昔日抱拳又是深深一拜:「救命之恩,永世不忘。」

    一直望著二人一高一矮的出塵背影漸漸消失不見,他這才又繼續回去主持大局。

    「師父,那人倒是挺好玩,凡人中算是頂厲害的,就是有點笨笨的。」

    白子畫拍拍她的頭:「他跟你倒是還有點緣分,他日應該還能再見。」

    「真的啊?那還挺好。師父,我們接下來去哪啊?」

    「北海。」

    「啊,真的?我在群仙宴上見過北海龍王,頭髮是紅色的,又漂亮又豪爽,我們到時候順便去拜訪她,然後到龍宮玩玩好不好?」

    白子畫點點頭,於是二人先去了北海,之後又去塞外了,然後又到南疆。半年裡踏遍了山山水水,花千骨的道行更是突飛猛進。魔沼一戰中更順利過了大劫,進入勘心境界。

    這夜二人在山谷中過夜,花千骨和糖寶吃飽了隨便往一邊草堆里一躺便睡著了。

    夏夜炎熱,谷中蚊蟲甚多。白子畫隨手灑了些防蟲粉末在周圍。

    看花千骨睡姿其極不雅的四仰八叉著,小嘴微張,鼻尖幾滴汗水,呼吸忽大忽小忽長忽短,間或還打幾個小呼嚕。而糖寶也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和她同樣姿勢的睡在一旁。

    嘴角微微上揚,手一伸遠處樹上的巨大葉子飛到手中。安靜的望著花千骨的睡顏,輕輕替她和糖寶扇起風來。

    只可惜花千骨此刻睡得跟豬一樣,不然非幸福的死去活來,活來死去。

    突然遠處天邊嗖的賊快的飛過來一個小白影,停在白子畫的掌間。

    白子畫展開一看,簡單五個字:神農鼎被奪。

    春秋不敗妖冶迤邐的靠在榻上,桌前的盤子裡放滿了秘制的蟬蛹和蜂蛹。

    雲翳推門進來,看到他吃得正歡,難免一陣反胃,他還是比較喜歡他男人陽剛的樣子。

    「封印已經解開了。」

    「魔君呢?」

    「在閉關。」

    春秋不敗知道殺阡陌所謂的閉關不過是溜到什麼集天地靈氣的地方睡覺去了,而且一睡就是很久,一方面提高功力,更重要的卻是養顏。

    「不用稟告他一下麼?」雲翳眉頭緊鎖,上一次已被他狠狠教訓了,這次若再自作主張……

    「不用了,待拿到神器之後再跟他說吧。」

    「紫薰淺夏那也瞞著?」

    「不瞞還能怎樣,你以為你告訴她我們是拿神農鼎去對付白子畫的,好奪回那幾件神器,她會幫我們解開封印?不跟我們拼命才怪。」

    「光憑我們幾人之力?對付白子畫?」

    春秋不敗搖搖頭:「你我還有茈萸都傷的太重還沒復原,曠野天又有勇無謀,這事交給藍雨瀾風一個人去做就好了,若真能除了白子畫,那集齊神器就不是什麼難事了。」

    第二日一早師徒二人御劍北上。花千骨也搞不清楚是發生了什麼事,好像是神農鼎被奪,嶗山上下皆中了攝魂術。浮屠道長等人也被擄走,妖魔放話說要白子畫親自前去換人,不然每天殺一個,一直殺到他到為止。他們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救人。

    越往北天氣越冷,特別是高空風大。花千骨俯望群山一片雪白蒼茫,凍得小身板兒直哆嗦,眉毛頭髮都結上厚厚的一層霜。糖寶鑽進她耳朵里睡覺,直嚷著要冬眠,還拉上小碎布當門帘,不讓冷風灌進去。

    「小骨?」

    白子畫見她快支持不住了,與她並肩而飛,罩進自己周身的光壁當中,頓時花千骨覺得天和地都溫暖下來了。

    因為事情緊急,御劍又比雲彩什麼的要快,所以一路他們都沒有休息。白子畫見花千骨努力強撐著,眼皮卻直打架,劍勢顛簸不定。便讓她收了劍,站到自己身後,與自己共乘一劍。

    仿佛又回到第一次師父教她御劍的時候,花千骨滿面微笑又疲憊不堪的環住白子畫的腰。小臉緊緊貼在他背上,任憑周圍寒風凜冽,飛雪飛霜,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快到幾乎看不清四周景物,她依舊睡得無比香甜。

    帶到劍勢逐漸慢下來,二人緩緩下落。花千骨迷濛的睜開眼睛,只看見一片連一片的巍峨冰川。連一草一木都看不見,更何況人獸飛鳥。

    風雪漸漸小了些,白子畫墟鼎中取了件帶毛邊的白色狐裘袍子來給花千骨披上,系上帶子,他則依舊單薄的白衫。

    「師父,你不冷麼?」

    「師父是仙,怎麼會冷呢?」白子畫拍去她身上的的冰雪,輸了些真氣給她。她微微覺得暖和了點,原地跺跺腳,對著白子畫突然使勁呵出一口白霧出來。

    「嘿嘿,師父看我吞雲吐霧!」

    白子畫無奈搖頭,看她頑皮的一邊笑一邊往前跑。

    無奈冰面猶若平鏡,她一個不小心,摔倒下去,姿勢優美的大字型與大地來了個親密接觸,嘴巴也親在冰上,滿臉的雪花。

    白子畫面上寵溺的微笑一閃而逝,可惜花千骨正慌忙的掙扎爬動,生怕嘴巴跟冰面凍住了。錯過了她殷切企盼了整整六年的笑容。

    白子畫亦沒有察覺的上前扶她起來。可是花千骨的靴子太滑了,剛站起來,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嗚……」花千骨哭喪著臉。

    白子畫蹲下身子伸出手往她腳上的靴子上輕輕一點,立刻靴底長出許多短短的圓圓的小木樁,木頭上還蜿蜒出幾片碧綠的葉子,妖冶的纏繞在花千骨腿上。

    「起來吧,這樣就不會打滑了。」

    白子畫扶她起來,花千骨在地上跑了兩步,果然跟走沙地一樣。

    「我有風火輪咯!」揉揉自己的屁股,嗑噠嗑噠的往前跑了起來,斷念劍上的小鈴鐺也叮叮噹噹響個不停,「師父,我們往哪個方向?」

    白子畫望了望四周,指了指西邊:「這四周有陣法,小心一點,不要亂跑。」

    花千骨嗑噠嗑噠的又跑回他身邊,牽住他的袖袍。

    「師父,沒關係,我有天水滴!」花千骨扯出脖子上的掛飾晃了晃。

    「一般陣法是能破,但是厲害的就不行了。妖魔既然抓了人,有心引我們來救,自然布滿了各種陷阱,要格外小心才是。」

    「師父!你知他們是故意引我們來的?那還來做什麼?」

    「總不能這樣就坐視不理,你別擔心,兵來將擋。」

    白子畫拍拍她的頭,隱去大劫之事不說。

    二人順著冰川一路向西,途經一個大峽谷。白子畫看了看四周,應該就在附近的某個冰窟之中。

    突然一白影襲來,白子畫也不躲閃,正好砸在身上。

    花千骨仰天插腰而笑:「哈哈哈,我居然打中師父了,我好厲害啊!」

    白子畫無奈搖頭:「你又頑皮了。」

    「嘿嘿,師父,我們打雪仗吧?」花千骨又捏起一個雪球,直向白子畫飛來。

    白子畫輕輕側身閃了過去:「好啊!」

    「啊?」師父答應了?花千骨愣住了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漫天雪花凌空而起,凝成無數個雪球,雨點一樣密密麻麻的向她打了過來。

    花千骨抱頭鼠竄,屁股身子紛紛中彈,一邊跑一邊哭著喊著:「師父你賴皮!」

    白子畫抬頭看了看上方,突然道:「小心!」

    身子飛快掠起,抱住花千骨已在百米開外。

    花千骨蜷縮在他懷裡,轉頭望,見剛剛所站之處,上面山谷上的冰凌和雪花全都坍塌了下來。

    「不要鬧了啊,一會雪崩了。」白子畫敲敲她腦袋。

    「不……不敢了……」花千骨一隻手攀住他的脖子,一隻手拂去他黑髮上的點點雪花。

    四目相對,如此貼近,花千骨心頭一緊,刷的臉就紅了。

    白子畫放她下來。

    「走吧。」

    「恩。」

    花千骨開心的跟在後面,伸手習慣性的去抓白子畫的袖袍,眯起眼睛想了想,最後壯著膽子輕輕拉住了他的手。

    白子畫低頭看她:「還冷麼?」輕輕包住她的十根小蘿蔔,在手中搓了搓。師父的手溫暖如玉,電得她雙臂酥麻。花千骨腿微微顫抖,努力支撐著天真無害的笑容看著他。

    漫漫風雪中,花千骨就這樣牽著白子畫的手,走完了她人生中最後一段甜蜜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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