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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應太慢了。」夜行天冷冷地評判道,手中青銅鐘敲響第一下。
已經太遲。
一擊止戈, 禁用道法。白琅猛然感覺到失重,她伸手抓住正在陷落的巨大黑繭。夜行天欺身上前,指上鏨花在急速中化作鮮紅殘影。
黑繭被斬斷,白琅從空中墜下,映鏡的動作被迫中止,與此同時她聽見了第二聲鐘響。
二擊平亂,禁用器。白琅手中銀鏡寸寸碎裂,與白言霜、風央的聯繫更是徹底斷開。第三擊是禁武,也就是禁用天權,等到那個階段就真的回天乏力了。在第三下鐘響之前,她必須想辦法制住夜行天。
一招制敵對她來說本來就難,更別提是在被禁了道法和器後。
白琅抬臂擋下另一道爪擊,袖口撕裂,露出皮膚上若隱若現的銘文。幸好擊鐘人的權不分敵我,不然夜行天這一招下來,正面接了不死也殘。
白琅借力攀上另一根垂下的蛛絲,口誦真言:「水月,星躔,蟾宮。列星隨旋,日月遞炤。」
周圍萬物幻化,真假相易,虛實不明。
可她誦真言時,夜行天已結佛印:「視不見我,聽不聞我;無極眾生,不能自明。」
他身影出實入虛,讓人無可奈何。
琅嬛鏡被禁,白琅很難照見虛像,而夜行天一隱沒虛空就會立刻行權。她咬了咬牙,閉目凝神,額上擎天心經光芒大放。
她高聲道:「蝶夢,塵影,斡流。風雨兼愁,誰實主鴻蒙!」
星辰的軌跡開始扭轉,無數黑白繭投下的陰翳也開始變幻,周圍所有實跡都不再是本來的樣子。不僅如此,所有的抽象,目光、情感、歷史、光陰、源流……全部都在扭曲。這一小片區域內的世界好像眨眼就變得與原來、與外界,全然不同了。
「這樣不算慢吧?」白琅退走時才回應他最開始的評判。
第三聲鐘響未能如願催發,夜行天已經找不到行權的對象了。
白琅將這一小方世界扭曲,然後脫離戰場,隱匿身形,迴避擊鐘之權帶來的壓制。一道軌轍貫通空中星跡,戰車迅速將她帶離原本的地方,可是被禁用道法和器依然沒有恢復。
擊鐘人坐鎮青銅樹下,樹枝突破空間的限制延展到三千界,如同他的眼耳手足。雖是由夜行天代主行權,但有擊鐘人遠距離加持,其強度也不容小覷。
「白琅!」
一道劍光破空而來,正對著白琅眉心,她並指抽符,燃焰張弩。
劍光在車轍之前散作萬千光點,白言霜輕巧地落在她面前,一隻手按在韁繩之上,另一隻手將她的符籙抽走。白琅抿著嘴,試圖從他手中搶回符籙。
戰車疾馳,淒風烈烈,散亂黑髮拂過她的面孔。
白言霜將長發撩到耳後,然後指了指自己心口:「上次是在這裡。」
白琅微怔,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白言霜將符籙翻過來,念出上面的咒文:「朱旗赤弩……我上一次被這個法術擊中,是在這個位置。」
白琅像被燙到似的鬆了手,不敢再與他爭。
「白琅,你其實誰也不信。」白言霜緊盯著她,眼神比以往更為肅靜,「你不相信我,不相信琢玉,也不相信鬼之野、微生漣,你甚至不相信太微……自從折流消失之後,你再也沒有相信過任何人。你只是保留著以前的習慣,向他們施與幫助。」
「不是的……」
白言霜語氣愈發凌厲:「如果你相信過任何人,就不會一直想著獨自前行。」
白琅被他的口氣嚇到,她本能地退縮了一點,又不想表現得那麼明顯。她挺直了背,緊緊抓著道袍一角:「我是說……不是習慣……」
施與慈悲,伸出援手,這不是習慣。
只是接受了『會被背叛』的可能性之後,依然做出了和以前一樣的選擇。
「我想……總有一天我會把折流帶回來的,希望那時候我還沒有面目全非……還是他記憶中的模樣。」
兩人之間靜了很久,除了風聲什麼都聽不見。背後是咆哮的妖獸,一道道交錯的金色閃電、紫色雷霆。
白言霜想摸摸她的頭,突然又聽見她的啜泣聲,於是收回了懸在半空中的手。
這時候一道遁光從正東方馳來,落在戰車一旁,顯化成西王金母的模樣。
西王金母與伊川婉太了解彼此,很難分出勝負,一場戰鬥常常要拉扯許久。幸好伊川婉得到繭宮詔令撤離此處,她這才能脫身。
西王金母剛到,葉墟也追了過來。
他說大量真神加入戰場,現在各界所有出口全部被封死,要逃出去難於升天。
「我拖住伊川婉,你們為何還在這邊滯留?」西王金母語氣略帶指責。
白琅很不好意思,剛想說是自己的錯,卻發現她看的是白言霜。
「我說了先帶她走。」西王金母氣勢凌人,白琅隔著一輛車的距離都能感覺到前代司命統攝萬緣的威嚴。
她硬著頭皮承認錯誤:「是我非要回來找……」
白言霜轉身坐上戰車,白琅被他擠走,還有半句話沒說完。
「多說無益,開界門吧。」白言霜道。
西王金母攏手入袖,目光森嚴。
葉墟忍不住道:「所有能打通界門的地方都被真神封死了。」
「本座也是真神。」西王金母肅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