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白琅忐忑不安地回到了最開始降落的庫房。
當她看見折流和鍾離異還呆在她離去前那個位置一動不動時,這種忐忑不安瞬間化成怒火即將噴發。
「你可總算回來了。」鍾離異看起來居然還挺高興的,「那幾個看守庫房的散修來過一趟,不過我已經處理好了,他們不會記得這件事,從今以後你唯一能在這間庫房打雜的人!」
白琅面無表情:「我應該感到榮幸嗎?」
鍾離異咳嗽一聲:「你事情辦得怎麼樣?能解開我的封印了嗎?」
白琅平靜地說:「我成功進入了明緣司,再過十幾二十年就能調去斷緣司給你解封印了。」
「……」
「有打聽到其他消息嗎?」折流忽然開口問道。
「什麼?」
折流問:「何處發生了異動?」
「據說千山亂嶼有大異變……您是怎麼知道的?」
折流低頭沉吟一會兒,沒有回答。白琅對他這副樣子也習以為常了,她並不在意,低頭撩袖子就準備收拾庫房——畢竟他們可能要在這地方呆上一段時間。
「你不修煉嗎?」鍾離異有點好奇地問。
白琅把地上的蒲團都塞進石櫃裡,悶悶不樂地答道:「我要收拾庫房,還要看明緣司前輩給的卷宗,哪裡有空修煉?」
鍾離異遺憾地說:「有這麼好的功法,卻不拼盡全力去修行,真是可惜了。」
「這麼好的功法?」白琅以為他在拍折流馬屁,於是沒好氣地說,「我倒是想靜下心好好修行,可是事與願違啊。要不是上人……」
白琅停頓了一下,覺得還是不能跟認識半天不到的鐘離異講這事兒。
結果鍾離異見她一停頓,反而露出「我都懂」的表情,安慰道:「你也辛苦了。沒空修行就沒空修行吧,我看你也積累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只要有契機,定能將妙通五行術……」
一個蒲團從折流這個方向飛來,打斷他要說的話。
鍾離異眨了眨眼,看見自己有幾根頭髮掉下來——剛剛飛過的柔軟蒲團之上竟然散發出悍然劍氣。
「你剛才說什麼?」白琅擦了把汗回過頭問。
鍾離異看看折流,又看看白琅:「沒什麼。」
夜幕漸漸降下,白琅收拾好了庫房,給三個人分別劃出三個隔間,她住最外頭。
等到夜深,她看完孫歸燕的筆記,躺在榻上,又想起了鍾離異之前說的那幾句話。
世界上有很多散修像孫歸燕一樣,朝不保夕,平庸苦悶,過著連自己都不知道在忙什麼的忙碌生活。她很幸運地在煌川道場長大,不愁吃喝,能學習道法,還有姜月昭這樣的師兄盡職盡責教導。若是她也追求平庸,那確實太對不起這番際遇了。
「不行!」白琅從床上跳起來,盤膝而坐,默默開始運行她自小學習的基礎五行訣。
命途再怎麼多舛,修行還是不能落下的。
*
遠在天外的另一界。
這裡永遠亮若白晝,天上卻無日無月,沒有光源,仿佛天幕本身在發光。森林之中除了最中央的青銅巨木,還有不少千萬年難得一見的神木仙草,任何一個修行者來到此處都會驚得說不出話。
比天而生的青銅巨木下,有人站在陰翳中攏袖而待。
不多時,空氣微微震盪,一身黑袍,臉上覆著惡鬼面具的魔修出現在樹下。
「諭主。」他微微躬身行禮。
樹下陰翳里的人頷首道:「讓你白跑一趟千山亂嶼,實屬我的過錯。」
這人語氣謙和,卻也坦然受禮。其回應之聲,音出天外,高不可攀。
「無礙。」鬼面魔修再度躬身。
「我觀閱三千界因果緣法,想尋折流去處,卻不想找到了這個。」
樹下那人終於將攏入袖中的手露了出來,他觸到鬼面魔修胸口,竟然從其皮肉之下生生抽出一座青銅鐘。彈指一揮間,鐘聲響起,青銅樹上落下青銅簡,上書何年何月何地何人的薄簡落地竟然變化為幻境。
幻境中閃過一道少女身影,她年約十五,身著暗青道袍,神色焦慮不安。
此人正是白琅。
——「怎麼一直在這邊亂晃?
——「啊……我……我先回演法閣了。」
——「不用,你跟我來一下,我有話要說。」
這是魔道屠門那天,姜月昭特地找上她,兩人在中央廣場的對話。
「諭主……」鬼面魔修聲音緊繃。
「好了,不要解釋。」
又是彈指一揮,幻境湮滅,青銅簡回到樹上,那座從鬼面魔修胸口抽出的鐘也消失不見。
被稱作「諭主」的人平淡地說:「之前暗示她調往其他道場也好,屠門前試圖將她保護起來也罷,這些溯影可見之事實在太多。我不喜一一追究,也請你不要一再觸犯我的底線。」
「是。」鬼面魔修沒有多言。
「有些話你可能不愛聽,但是身為你的諭主,我還是得說。」樹下陰翳更深,那人聲音沒有半點偏私,「夜行天,記清楚,是你親手殺了扶夜峰主白言霜。你對他的孩子,於情於理都不能有半點憐意。」
第9章 映鏡之人
早起晚睡,收拾倉庫,查閱卷宗,努力擠出空修行。
白琅一夜之間仿佛又過上了煌川外門弟子的生活,但是當她看見身邊的陌生面孔時,就明白自己其實已經在另一個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