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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怎麼推想都覺得不對勁,如果鏡主屍骨尚存,棲幽和西王金母會不知道?還會把他撇在那個鬼地方?而且斷十指、毀氣穴,更像是在掩蓋屍骨身上的武學特徵,而不是要掩蓋身份。如果要掩蓋身份,怎麼留著臉沒毀?
他想著裡面可能有什麼陰謀,沒準是調虎離山,要用鏡主屍骨把白琅身邊重要的器引走,再對她下手,所以才急匆匆趕來戰場查看白琅情況。
可白琅好好的,棲幽、西王金母兩邊一個人都沒出現。
出現的是言言。
現在手握北方神劍的人。
第198章
紅葉似的劍光, 輕飄飄地落在白琅面前。
沈硯師大氣都不敢喘, 再一眨眼就看見河川奔騰而下, 垂落九天, 將紅葉挑開。
不難從劍勢中看出舉輕若重之意, 紅葉劍光看似輕若無依, 實則在九天懸河中飄搖不落。它幾經捶打,雖有所偏移,卻始終朝著目標的方向。
「言言……」白琅面有憂色。
折流在她面前為她擋下了第一劍。
言言後撤,身影飄忽, 在鏡中劃出殘影,難以被捕捉。
白琅要控制無界鏡世吞併荊谷,也很難分神應對她。現在她只有一重壁障, 那就是折流。
折流也知道這一點, 他閉目凝神,立劍於前,沒有一絲動搖。
「她為什麼在這兒?」折流問。
與此同時, 裴素琴也問了沈硯師同樣的問題。
「劍主早死了,殺他的人取代他的身份,還把北方神劍交給言言, 那不就是說言言其實跟他是一夥的?她至少也是個傀儡之類的東西。」沈硯師看著上方緊張焦灼的戰況, 思索道,「難怪一直以來北方神台就有點不對, 什麼北方神劍到台下來了, 鑄劍人搞了四十九遺冢, 把規則破壞成這樣,台上一點反應都沒有。等等……」
沈硯師忽然想到什麼:「如果說拿著北方神劍的言言受假劍主控制,鑄劍人這邊會不會……」
他看向折流。
白琅也正看著折流,她低聲道:「劍主已死的話……言言很可能就是假劍主留在台下的後手。鑄劍人四十九遺冢也並不單純。」
折流微怔:「是說我嗎?」
言言又一劍飛來,童真笑顏如花一般綻放,紅裙與紅光同時閃耀。折流感覺得到她劍上有難以抗衡的壓迫力——言言自己是諭主,北方神劍又克制所有的劍器,此戰對他來說極劣。
「不是說你。」白琅在這樣的劣境中依然在微笑,「琢玉說,三劍中有一柄偽刃。微生漣說,以人為基礎的劍,是真刃。」
白琅在他身後,輕輕將他擁住:「你一定是真刃,且是唯一的真刃。」
折流身子微僵。
「琢玉一直在強調,他厭惡作為劍、作為器物的身份,在他的意識中,他是真刃。也就是說,在他的概念中,純正的、沒有人作為基礎的劍,是真刃。」
「所以唯一的偽刃,也就是以微生漣為基礎,誕生的你。」
「被鍛造而成的琢玉也好,從劍器中分離出的沉川也好,這兩柄都是偽刃純器。」
白琅從他胸口取出了煌川劍。
折流感覺到不對,通常而言是不可以同時取多器用的。
但是現在,她手裡有天下劍和煌川劍。
他回過頭。
網似的紅色劍光忽然撲面而來,白琅雙劍交錯相擋,但北方神劍承天地無上威能,一下就將她推開。緊隨其後的劍光勢如山崩,轟然朝著她壓去。
白琅像是紅色浪潮中的一縷煙霞,眨眼就碎裂散盡了。
折流眼神微微凝滯,他確實,看見白琅「碎裂」了。
——以鏡子的形態。
所有碎片中,都重新倒映出她的身影。
她還是那樣,白髮金袍龍角面,鏡中抱劍,含悲懷憐,
「完了。」沈硯師也看見了這一幕,他差點在地上跪下,「她竟然飲鴆。」
從此不再區分「鏡」與「真」。
鏡外無她,鏡中有神。
碎裂的鏡影讓言言陷入混亂,她一時無法分清哪個身影是白琅。
這些好像……全部都是白琅。
「荊谷我就收下了。」鏡中白琅的髮絲逐漸恢復黑色,皮膚上的魔紋卻越發密集,最後連眼瞳之中都爬滿了猙獰黑色,「多謝谷主款待。」
無界鏡世越過言言,朝著地上壓去。
裴素琴見勢不妙,飛快調走萬緣司的部隊,將他們安置在大自在天旁邊。只有大自在天所在的地方是安全的,周圍已經徹底被無界鏡世侵吞。
如果有人能從外界看向無界鏡世,就會發現它本身也是巨大的魚形。
它張開了口,將荊谷吞入腹中。
這會兒言言才反應過來,應該出手了。她依然分不清哪一個是白琅,於是隨便挑了一個,一劍刺出,輕易破碎。
碎片中再度倒映出新的白琅。
無數個,無數重身,無數影子。
有人輕輕摸了摸言言的臉,她定神,看見面前的又是一個白琅。
「你是誰呢?」白琅問她。
「言言。」她回答,「衛道之人。」
說著,又是一劍刺出,耳邊只有鏡子碎裂的聲音。
*
石碑前,本來就困難的戰局,因為棲幽飲鴆和琢玉的加入變得更難了。
白言霜陷入苦戰,幾次被逼入死境,每一次都竭盡所能地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