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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所謂的「入魔」往往就是從心境跟不上修為開始的。
好在她不用擔心這種事……她修太慢了。
雖然慢,但是一遍又一遍運轉真氣,看著它慢慢變精純,白琅覺得還是很有滿足感的。她以前雖然也很刻苦,但內心其實是不喜歡修行的——因為怎麼修都墊底。
但是參加神選之後,她才發現,修行才是最愉快的事情。它一分耕耘一分收穫,比起那麼多付出努力卻毫無收穫甚至有所虧損的事情,已經是相當暖心了。而且想想努力修行之後,折流說不定身體也會好些,會樂意出門走走,也覺得很期待。
幾個大周天結束,她才稍覺有些疲倦。
她睜開眼,視線適應周圍的黑暗,看見一角白衣落在她面前。
『折流肯定不會偷偷爬上床的。』
白琅屏住了呼吸,順著這角白衣往上,看見細瘦伶仃的手足和傷痕累累的小麥色皮膚。
那個男孩子坐在她床上,裹著她的被子,抱著她的枕頭,腳踩在床沿。
他在看她。
白琅實在沒忍住吸了口氣,男孩子往角落裡挪了一點,把腳從床沿放下去。離近了之後,白琅才發現,男孩兒手臂上也有很多傷,露在外面的皮膚只有臉是乾淨的。可那張臉也被長發遮住一大半,看得不清。
白琅本來想叫折流,但是最終還是沒克制住好奇心。
她問:「你這些傷是從哪兒來的?」
男孩子垂下頭,搖了搖。
「有人欺負你嗎?」
男孩子依然只是搖頭。
白琅伸出手,想碰他一下,但是被他躲開了。和之前追他的時候一樣,明明床就這麼點大,一伸手絕對能摸到的,但他一避,仿佛中間就平白多出了萬里之遙,怎麼都夠不著。
「你不能說話嗎?」
點頭。
白琅發現他是能交流的,立刻問:「你是……真實存在的嗎?」
點頭,然後搖頭。
白琅不理解了:「你是假的嗎?是我看見的虛像嗎?」
搖頭,然後點頭。
白琅更不理解了:「你到底是誰啊?」
男孩子輕輕摸了一下她的頭,然後跳下床,消失在了床簾外。
白琅連忙跟出去,結果只看見折流站在窗邊,月光讓他的側臉變得柔和。
「你……」
折流回望過來。
「你有看見那個男孩子嗎?」
「沒有。」折流好像已經料到她的問題了,「但是我聽見你自言自語了。」
白琅揉著眉心,又看了一眼床上,原本被那個男孩兒裹著的被子整整齊齊地疊放著,枕頭也沒有被動過的痕跡。
一切都像幻覺。
「到底怎麼了?」折流問她。
「我……」白琅抱著自己的膝蓋,遲疑著說,「可能權鴆開始了。」
折流過了很久都沒有說話,不知道他是不想說,還是沒想到要說什麼。
使用天權而引發的權鴆是緩慢積累的,一開始只有一點細微的徵兆,後來就會變成不可遏制的死亡。目前沒有聽說過誰能在權鴆完全爆發後活下來。
白琅低聲道:「我在荊谷戰鬥的時候,因為要使用很龐大的天權,所以心裡稍微猶豫過一下。就是那一下,那個男孩子出現了,拉住了我。」
「今天跟琢玉談過之後,我很想去找你說說話,但最後還是自欺欺人地決定打坐修行。但是那個男孩子又出現了……他把我帶到你身邊。」
「剛才打坐的時候,覺得很疲憊,也有過『如果有人陪著』就好了,這樣一閃而逝的想法。結果睜眼就看見了他。」
那是為了滿足某些已經被她遏制的私念而出現的幻象。縱容她,並且讓她渴望更多不應該得到的東西。
如同鴆酒。
白琅害怕地想了很久,忽然意識到折流一直沒說話。
「如果我死了,你會怎麼樣?」她問。
「我陪你?」
白琅有點尷尬地笑起來:「這倒不用,本來也沒認識多久,你要是陪葬我會過意不去的……」
「不是說這個。」折流避開了關於死亡的話題,「剛才不是說……如果有人陪著就好了嗎?是不是只要我在你身邊了,就不需要幻覺的出現?」
白琅抱緊了膝蓋:「是啊。」
於是折流在她床邊坐下,給她蓋好被子,看著她入睡。
「晚安。」
他這麼好,像一場足以媲美水月影的幻覺。
幸好她很快就要分不清現實與幻覺了。
*
三天後,白琅傷勢好了不少,所以太微讓她自己去荊谷善後。
他的原話是:「魔境那幾個你不用怕,虛極天尊現在不想得罪宮主,又不想得罪司命,還不想得罪我,最後此事很可能是不了了之。倒是荊谷,竟敢當著你和解輕裘、夜行天的面搶人,這是不把仙魔境放在眼裡……不立威是不行的。」
所以白琅這次過去不僅要探探魔境口風,還要敲打一下荊谷。
白琅先去找了姽嫿姬,她還挺好說話的,至少比解輕裘好。
從她透露的信息來看,稚女命要在萬緣司找某件失物,而不是一個人。稚女命賜下了信物,信物接近他要找的東西就會發燙。原本這東西靠近林小鹿就會發燙,但是她死後就漸漸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