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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琅想了想,覺得不管扶夜峰和荊谷付出了什麼代價,能請到棲幽坐鎮都太值了。
「天柱之缺,非人牲所能補,所以就要坐以待斃?」琢玉抬扇掩唇,目光柔和,「先要緩一時之急,才能等到庇世者重臨。取人牲又非斷命脈,之前規則變更,已大大減緩權鴆爆發,以此補彼,何來不智?荊谷諭主亦屬天下眾生,亦受天幕威脅,何謂舍一取一,又何來不仁?虞谷主受人所惑,不辨是非,不知輕重,掌門真人苦心相勸,是為大義。天幕將傾,獨擔重任,上人大德,天下必敬之從之王之,莫之以御。」
滿室俱寂,棲幽再答,但是被虞病止住。
他道:「再說無益,荊谷已經做出決定,還請上人回去吧。」
白琅只得起身離開,臨行前,虞病忽然傳聲道:「多謝。」
白琅回頭看他。
「之前你與公子下的那局棋。」虞病遠遠看著她,肅然之色紋絲未動,「多謝。」
白琅點點頭,被幾名諭主恭送出谷。
幾人徑直前往萬緣司。
路上,白琅對琢玉感慨:「你和棲幽……談判都好厲害啊。」
「我學的是縱橫術。」琢玉側目看她,「鏡主所授。」
好像追隨鏡主的人多少被他教過點東西,不是指功法絕學,而是別的技藝。白言霜學的《元鏡經》,據說是用來提升心境的,琢玉學的是縱橫術,專注於謀劃遊說。
「棲幽呢?她擅長什麼?」白琅問。
「她和西王金母一樣,什麼都擅長。煉藥、御人、修心、王道、霸途、縱橫、卜易、琴棋書畫……除了不能像鏡主那樣強大到庇世佑人,其他都很全面。」
白琅有點想知道她們倆誰更厲害。
「相對而言,西王金母要強一些吧。」琢玉總能猜到她心中所想,「畢竟棲幽精神不大正常。」
「這可不好說啊……西王金母的祚器都在棲幽手下侍奉,怎麼想都是她比較劣勢吧?」
琢玉輕笑:「那反過來一想,棲幽積澱頗深,有諸多先賢相助,還得伊川婉歸順,而西王金母卻經年不倒,不恰恰證明其強勢嗎?」
所以這傢伙從棲幽這邊跳槽,只是覺得西王金母占優吧……?
※
到萬緣司,白琅召見裴素琴。
這是白琅離開萬緣司後第一次單獨與她相見——上次見面是在正陽道場,與其他幾個境主一起,彼此交流不多。
她感慨物是人非的時候,裴素琴則悄然觀察著她。
裴素琴發現白琅真純湛然的目光一絲不變,只是用面具掩下了年輕的容顏,用那身考究肅穆的金袍斂藏年齡的稚嫩。
她抬眼看了看壁上的西王金母像,也是這樣年輕柔和的面孔,硬生生被金簾遮擋,長袍冠帶都沉重難負,氣質肅穆嚴正,讓人望而生畏。
「……舉兵荊谷一事,希望能以萬緣司為主導。」白琅的聲音微抬,「人牲拿不到的話,靈虛門就要大舉狩獵諭主了,屆時我恐難分神顧及這邊,希望司命多與琢玉上人商量。」
裴素琴走了會兒神,白琅已經飛快地把計劃說完了。
「是。」她應道,有些心不在焉。
白琅知道她沒聽仔細,便道:「等下會把計劃書整理給你。」
裴素琴又應了一聲,過了會兒感覺白琅沒說話,也沒離開。
她忙道:「抱歉,掌門真人……」
「不必道歉。」白琅安撫道,「裴前輩,沒關係的。琢玉會在這邊,正陽道場也永遠站在你身後。」
「對不起,我只是……」裴素琴怔然道,「覺得不太真實。」
好像沒有一絲預兆,她忽然就要擔任主帥,舉兵進攻荊谷了。她本以為自己會像言言一樣,一直在萬緣司中當靈虛門的花架子。可現在形勢突變,萬緣司瞬間就成了風雲匯集之地,她必須站到台上,做出實績。
「這麼多年,靈虛門第一次對外動武。雖說是打著萬緣司的旗號……但是……」白琅頓了頓,道,「這樣吧,裴前輩,初戰我會親自坐鎮的。」
裴素琴猛然抬頭,見白琅目光堅定,不由心下震動。
前任掌門太微主張「不爭」,傳法天下,威壓十境。而白琅一上位就重啟刑罰,大舉興兵,聯合魔境天殊宮侵吞中立境,幾乎將五千年來的所有傳統都推翻了。
「白琅……」裴素琴拉著她的手,一時無話。
「是塵鏡。」白琅覆住她的手,低聲道,「是掌門真人。」
是蒙塵之鏡,也是這一代的靈虛門主。
※
白琅走後,棲幽一直有些鬱鬱不樂。
虞病以為是自己之前攔她,沒讓她跟琢玉撕個你死我活,她不高興了。
「棲幽姑娘,我也是不想你麻煩。」虞病解釋道,「總歸我不會同意靈虛門往荊谷插手的,你不必跟言琢玉爭這些沒用的。」
棲幽微微抬眼:「不是在煩這個。」
「那是什麼?」
「嫉妒。」
棲幽面上表情全無,她輕弄鳥喙,給白鳥餵了粒血紅色丹藥。
她蹙眉道:「白琅為什麼要為太微做到那一步?」
虞病默然無言。他看得出白琅是不主戰也不擅戰的,但太微已逝,她必須承擔其責,為靈虛門和當今天下揭開新的帷幕。
他道:「報君相知,為君蒙塵,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