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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鍾離異從外面回來,一進門就看見白琅立在石龕之下,目光嚴厲地瞪著他。
「鍾離前輩,你沒瞞著我做什麼壞事吧?」白琅問,眼神往鍾離異身上瞟,他那些封印符咒還沒去掉,平日裡出門都以帶紗的斗笠遮面。
鍾離異摘了斗笠,面色自然地回答:「當然沒有。」
白琅心裡還是警惕:「您為何晚歸?」
「這裡悶得慌,出去走走。」
白琅實在是挑不出錯,只得目送他進了房。
鍾離異進房之後也鬆了口氣,他脫下道袍躺在床上,從懷中取出一方絲帕。這方絲帕是就是青繡姬給白琅的地圖,不過他比白琅更了解人面蛛一族,她們精於織造,可在圖中暗藏玄機,不懂關竅的人就算修為再高也看不透。
當初青繡姬引白琅去劫緣陣,肯定是想借她的手把這個藏了秘密的帕子帶給自己。
「鍾離前輩。」
白琅陰森的聲音在房裡響起。
鍾離異直接從床上跳了起來,驚道:「你怎麼進來的?」
自從在始皇棺中和風央那股霸道荒遠的紅色真氣正面對抗過之後,白琅也發現了自己的真氣到底有什麼特殊之處。它雖細弱,卻分外頑強,還帶著莫名的腐蝕性,從風央所言來看,這似乎就是諭主的特性之一。
她剛剛就是這麼一點點侵蝕開了鍾離異的結界。
白琅反問他:「這帕子我貼身帶著,你何時偷的?」
鍾離異怕她驚動折流,於是跳下床把結界重新加固了:「噓!你先坐。」
白琅勉強坐下了,鍾離異略帶惆悵地嘆氣,跟她說起青繡姬的事情。
他是在天遁宗某次法會上認識青繡姬的,兩人相互有意,但身份地位相差極大。鍾離異年少有為,是天遁宗引以為傲的門面,假以時日定能得道。但青繡姬只是個尚未完全化形的小妖怪,還是以殘忍邪佞著稱的人面蛛。後來兩人歷經艱辛好不容易確定關係了,萬緣司又插上一手,青繡姬怕自己連累他,於是主動放棄掙扎,斷了緣法。
白琅聽了,抿緊嘴不說話。
「我被押上劫緣陣的時候,依然不信她會放棄。」鍾離異垂直頭,他一直被封印折磨,燈影下有種形銷骨立的感覺,「你身上帶的這方蛛絲圖就是證明。」
鍾離異將絲帕抖了抖,白琅並未看出玄機,他說:「它是一根絲織成的,卻有兩幅圖。」
薄薄的劍氣將絲帕籠罩,小段小段的蛛絲落下來,像鹽粒似的。最上層剖去,下面居然是一幅畫,畫的是個山門,荒草叢生,一片死寂,門前石上寫了歪歪扭扭的妖文,白琅也看不懂。
白琅問:「你近日就是在找這個山門嗎?」
鍾離異點點頭。
「行,明天一起去吧。」白琅理理道袍起身,鍾離異在她身後一時有些啞然。
白琅感覺到他疑惑的視線,步子頓了頓,認真道:「我不認為斷緣司是對的。」
不該活的活下來了,不該愛的相愛了,這個「不該」,是誰規定的?它真的對了嗎?
次日,白琅一大早就衝進鍾離異房裡,塞給他一張捲軸。
鍾離異看著捲軸上密密麻麻的字,目瞪口呆。
白琅頂著黑眼圈說:「這是今天的行程。」
*
辰時,日光熹微。
白琅帶著鍾離異到了錢汐家,她把在始皇陵發生的事情跟錢汐唯一的兄長錢源說了一遍,也提到了斷緣司後來的處理。錢源已經見慣了這類將低階弟子當炮灰使的事情,他有些麻木地感謝白琅,說「妹妹在明緣司做了五年,你是她死後唯一一個來探望的」。
臨走時,白琅問他萬緣司附近有何處是妖族聚集的。
錢源回想了一下:「萬緣司境內,猜月樓是妖族開的,算是妖族的勢力範圍吧。還有……」
「猜月樓我倒是知道,還有什麼嗎?」
「稍遠一點的落城,有個叫狩裟坊的黑市,常有絕好的妖丹鼎爐出售,據說幕後推手也是妖族。」錢源目露恐懼,微微往後縮了一步,「這地方你莫去為好。」
白琅謝過他,直奔猜月樓。
巳時,日光明媚。
白琅走在鬧市里,跟鍾離異介紹:「猜月樓屬於萬緣司百工司,由妖族掌管。它什麼都賣,一共九層,奇寶無數,聽說越往上越珍貴。」
鍾離異問:「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你以為我們倉庫里那些貨從哪兒進的?」
白琅不愧是勞動人民的表率,她在萬緣司當值,還不忘給庫房備貨送貨,因此對猜月樓也有點了解。行至猜月樓,她找到平時接觸的女魚妖,魚雙雙,讓鍾離異把絲帕給她看。
「魚姨,您知道這是哪兒嗎?」
魚雙雙身材豐腴,少婦模樣,她眯起眼睛看了會兒:「這山門我從未見過,不過後面的山勢地形倒是有點眼熟,應該是萬緣司境內吧。」
「那這上面妖文寫了什麼?」
「上面的妖文頗為古老。」魚雙雙意味深長地說,「只怕山門之中,不是什麼普通妖物。」
白琅和鍾離異對視一眼,沒再多問。
「對了,今日九層之上將拍出月流丹一枚,諸多大妖匯集,你要不要去看看?說不準啊,就有誰認得這幾句古妖文呢。」
白琅連忙推脫:「我這樣的小人物怎麼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