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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琅收起鏡子,準備離開,這時候廟中忽有異風浮動,若有似無,幽眇遙遠。
她從蒲團上起身,匆忙回頭去看,卻被人從身後一下捂住了嘴。背後那人用手肘壓著她的肩,輕盈的風尾盤繞在她腿上,一瞬間就將她牢牢縛住。
「猜猜我是誰?」有人在她耳邊笑。
白琅非但沒有驚慌,反倒欣喜地支吾了一聲:「司命?」
對方鬆開了手,白琅回過頭,看見空白面具和黑乎乎的介於虛實之間的長袍。兜帽下流出細膩的白髮,不像是從前那種由黑褪白的滄桑之色,反倒雪亮柔滑,十分曼妙。他身後還跟著個略顯疲憊的少女,正是紀雅之。
「多大年紀了,還開這種玩笑?」紀雅之沒好氣地說。
她對司命好像大不如從前恭敬。
「雅之!」白琅衝過去抱住了她。
紀雅之拍了拍她的背:「別把眼淚鼻涕揩我身上。」
朝稚拉下了帽子,但是沒有揭開面具,他問:「你這是在找我?」
「我……你怎麼回事?」白琅一時間不知從何問起,「我以為琢玉真把你殺了,他到底怎麼把你變成庇主的?」
「不能在這兒談。」朝稚的天權慢慢擴散出去,逐漸將整座山神廟覆蓋,然後他捲風轉動了一下銅像,解開禁制,露出銅像背後的大空洞。
從這個空洞進去,裡面是間乾淨的靜室,就是普通修者閉關用的那種。
「琢玉藏得深啊……」朝稚在正中央的石台上坐下,紀雅之隨便坐在他身邊,還示意了一下白琅,「你知道他和神台的關係嗎?」
「他為東方扇主辦事。」白琅已經通過目前的消息明確了這一點。
「不止。」朝稚笑道,「仙境傳他是三姓家奴,這還看輕了他。照我看來,眼下神選中有幾方勢力,他就為幾方勢力辦過事……他遊戲心太強,也不知道到底是忠於哪一邊的。」
朝稚告訴白琅,那天在龍山,琢玉並沒有殺他,但也差不多已經給了他致命傷。可他不僅沒有死,還獲得了更為強大的天權與肉身,只不過從此以後都要戴上「四相代面」,為墮神台效力。
「四相代面就是這個。」他指了指臉上的空白面具,「是四相皆空、無我無人的虛實之面,為昔日鏡主所造。」
紀雅之補充道:「所以琢玉同樣也為墮神台效力。」
白琅不解:「為什麼你們不認為鏡主和扇主是共邊的勢力呢?」
朝稚笑著搖頭,伸手攬過白琅的肩,湊到她耳邊說:「因為鏡主就是扇主殺的。」
幸好有朝稚扶著,不然白琅就從台子上掉下去了。
「扇主自己殺了鏡主,所以他當然比任何人都更肯定鏡主已死。」朝稚笑容陰鬱,「也比任何人都更迫切地想除掉墮神台的庇主們,我敢說這次規則變更必有他在其中推波助瀾。」
先不論扇主為什麼能把庇世者殺掉這個問題,白琅更想知道的是……
「可是圍攻西王金母的那些無面人又是哪裡來的?我還以為那些是扇主手下!」
「確實是扇主手下。」朝稚點頭道,「扇主弒殺庇世者之後,似乎也找到了製作四相代面的辦法,所以造出了一批無面人供自己使用。同時他還藉助自己手下的無面人造成『鏡主活著』的假象,欺騙其他幾方神台,讓他們誤以為可以清理掉全部的神選者,直接中斷神選。」
白琅艱難地說:「他想殺了庇世者,又中斷庇世者的選拔?為什麼?滅世對他有什麼好處嗎?」
「天曉得。」朝稚繞著髮絲說,「他手下那群人,從琢玉到沉川,甚至再到瓏嬰……沒有一個是正常的。沒準滅世只是人家的愛好呢?」
白琅驚恐:「你知不知道有句話叫『愛好是第一動力』。」
朝稚失笑道:「那你是該培養一個救世的愛好了。」
第146章 明鏡蒙塵
白琅沒能跟朝稚聊太久。
因為狩獵榜出來之後,很多有查知信息能力的諭主會尋詩號而至, 他不能在一個地方久留。
「最後一件事。」白琅問, 「墮神台怎麼去?」
「那地方和四方台一樣, 只有庇主經歷重重廝殺成為真魔之後,才有機會上台一窺究竟。」
朝稚說罷就化風消失,紀雅之懷念地看了她一會兒, 也很快消失在空氣之中。白琅獨自走出銅像密道, 一出去就跟葉墟撞了個面對面。
「你怎麼還在?」她問。
葉墟一時間沒說出話,白琅戒備起來,他這才反應過來:「你剛才去哪兒了?」
白琅回頭一看,銅像上的密道已經消失不見,她也懶得跟葉墟解釋:「說好的就此分道揚鑣,你再反悔我就用天權立約了。」
「結契」一權最基本的用法就是立約結契。
「那就立約吧。」沒想到葉墟應了下來。
白琅覺得他奇怪, 但還是翻開擎天心經到結契部分, 指著一行金字, 抬頭問道:「你保證不殺我?」
「嗯。」葉墟不耐煩地點頭。
白琅也點點頭:「那行, 結契吧。」
她所指的金字依次亮起——「命參同契,處中制外;要道魁柄,統化綱紐」。星星點點的金光匯聚起來, 落在葉墟身上, 最後在他手背凝作「命契」二字。所謂命契,自然是違背了就要付出生命代價的契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