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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兒還是由我去談吧。」駱驚影一邊給她上藥,一邊輕聲商討,「稚女命神交結胎之術出神入化,你是女子身,還是不要接近他為好。」
白琅想起林小鹿,目光微沉,心下有股鬱結之氣久久不去。
「不行,我還是得去一趟。」她勉強笑道。
駱驚影微訝,但見她神色堅定,也不再勸,只說:「今夜子時,稚女命在萬象魂泉點睛亭約見一人。」
萬象魂泉就是稚女命誕生的地方,也是整個魔境最大的血祭場所。
子夜,白琅按時赴約。
萬象魂泉無路可通,它架設於虛空之中,由一個又一個大大小小的祭池構成。連接血池的是無數粗壯微黏的血管,結構十分複雜,稍一不慎就會迷失方向。這些大大小小的祭池中,有些是血紅色,也有些泛著蒼白的藍。紅色的叫「血泉」,是投入牲禮的地方;而藍色的則叫「魂泉」,是犧牲牲禮之後誕生新魂的地方。
據說稚女命誕生那一天,所有魂泉都亮了起來,匯聚在一起,凝為不可名狀的萬象。
白琅小心翼翼地踩在那些「血管」上,每一步下去都能感覺到裡面血液與生魂的涌動。
點睛亭還在百餘池之外。
白琅緩步走著,直到有人拉住她的衣角。
她回頭看見白言霜蒼白得近乎透明的面孔,他的黑髮之下再度蔓延出細密的裂紋,將大半張臉覆蓋住,這些裂紋中的空明眼眸顯得尤為矚目。
白言霜沖她搖了搖頭。他大概也知道萬象魂泉並非善地,而稚女命也絕非普通的「惡人」。
「沒事的,折流在,我又不會死。」白琅輕聲安慰,很想摸摸他的頭,用天權將他臉上的傷痕壓下去。
但這依然不是根治之法。
白言霜是用稚女命之心復活的,他現在這副模樣必須得從稚女命這裡尋找突破口。因為稚女命和他有差不多的毛病,他們的身體結構都不穩定。
所以白琅這次才搶著去見稚女命。
白言霜還不放手,白琅只能反掌將他握住,牽引他繼續往前。
她問:「你擔心什麼?神交結胎?」
白言霜別過視線,過了會兒才點頭。
他在白琅掌心寫道:「要守神持中。」
白琅疑惑:「何意?」
「神交有千態萬變,但萬變不離其宗,神魂強則成,弱則不成。」
白言霜寫完這段就自行離去了。
白琅愣了愣,反應了好一會兒,突然臉紅起來。
這不是跟強【嗶】差不多嗎……姿勢有各種,但是反抗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比對方力氣大。可稚女命是無數意識的集合體,世上神魂能比他強的人幾乎沒有吧?難怪他神交結胎成功率這麼高。
不過白言霜為什麼會對神交結胎如此了解?他看著也不像會鑽研這種事的人啊……
白琅胡思亂想了一會兒,不知不覺竟走到了點睛亭前。
這座小亭子建在魂池之上,匾額已經有些破敗。它沒有地板,長椅之下便是流動的銀藍色泉水,泉水裡時不時浮出一兩張蒼白的臉,都是魔道獻祭出的半成品新魂。
白琅一步跨上去,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後她扒著欄杆爬到了長椅上,雙腿縮起來不敢落地。
等了一會兒,魂泉中浮動的面孔忽然消失,一股股黑色水流蕩漾出來。這股黑色水流呈旋渦狀,很快將整個魂泉都染成墨色。四周吹拂的陰風停滯了,空氣里瀰漫著難言的壓抑窒息氛圍。
白琅感覺呼吸中多了一股微甜的糜爛香味,她忽然意識到稚女命已經到來。
「石榴?」她納悶地自語了一句,這香味聞著很像石榴。
而且不是那種完整的石榴,是飽滿的,熟爛的,逐漸裂開的石榴。光潔的外殼裡鮮紅的顆粒爭先恐後地迸出,稍一碰就炸裂,漿汁四濺。
「哦?你喜歡石榴嗎?」黑色水流中冒出一個氣泡。
逐漸地,水向上湧起,形成模模糊糊的男人形象。他似乎穿著黑袍,又似乎只是被黑霧籠罩。他雙足立於水中,身材頎長,俯身朝白琅傾斜,兜帽下只能看見一雙亮閃閃的眼睛。
一雙本身不具有情感,卻倒映一切情感的眼睛。
「啊?」白琅聽說所有人看向稚女命的時候都會看見不同的形象,她看見的似乎是個普通的黑衣男。
「你喜歡石榴嗎?」稚女命又問了一遍,音色空靈,雌雄莫辨,莫名帶著柔和感。
白琅覺得周圍那股熟爛的甜味愈發濃厚起來。
稚女命從黑袍下伸出一隻蒼白纖細的手,這隻手倒是很清晰,能看見青藍色的血管。他手一翻,變出一隻飽滿猩紅的石榴,然後往白琅面前遞了遞。
「你喜歡石榴嗎?」
他問到第三遍,白琅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現在是子夜,周圍又是生魂又是血池,比靈異故事還可怕。
稚女命又將石榴湊近了些,直接送到白琅唇邊,白琅往後縮,抿緊唇不敢動。
那股糜爛的香味幾乎要讓她窒息。
「嘗一點吧?」稚女命咯咯地笑起來,笑聲天真無邪,久久迴蕩在陰森的空氣中。
只是一個眨眼的功夫,白琅唇邊的石榴就變作了一塊蠕動的腐肉,那股爛熟香味卻一點沒變。她差點驚叫起來,又怕自己一張嘴,稚女命就把肉塞進去,所以只能害怕地嗚咽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