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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堆正面反面論證把折流忽悠住了,他認真地點頭:「有道理。」
鍾離異「噗嗤」一下笑出聲:「行啊,白琅。以後你要是遇上打不過的,就跟他說『道友且慢,我來跟你講一番道理』,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白琅用眼刀刮他。
鍾離異朝她使眼色:「修道界畢竟是智商平均偏下的人占多數。」
折流也冷颼颼地看著他,他清了清嗓子開始夸鬼之野這身皮毛好看。
從小鎮到扶夜峰山下並不遠,但是從扶夜峰山下前往瑤池聖境的路卻是遙遠玄異的,琢玉和言言受邀前往,必須跟他們同行才能抵達,過程中甚至見不到「路」的實體。
扶夜峰四周紫雲覆頂,仙氣盎然,雲中停靠著很眼熟的鳳輿龍輦,琢玉應該早就在裡面等了。鬼之野已經化作星宿獸身,白琅滿打滿算也就帶了兩個器在身邊,很平常護身手段,琢玉應該沒理由計較。
一把摺扇撩開玉簾,琢玉離輦相迎。
「折流上人。」
他對摺流是真的禮數周到,但是以他們倆的關係來說,禮數太周到了反而讓人覺得奇怪。
折流鄭重地還禮:「琢玉上人。」
琢玉抬眼瞧了下鍾離異,笑道:「鍾離先生,多年未見了。」
白琅詫異地看著鍾離異:「你們認識?」
鍾離異微微皺眉,但很快又舒展,換上客套的笑容:「以前在九諭閣有過一面之緣。」
琢玉不動聲色:「神選者中認識他的人應該很多吧。」
鍾離異想到白琅在身邊,對罪器可能還是介意的,所以就不接琢玉這茬,打了個哈哈笑過去。
琢玉引他們入輦,龍鳳和鳴,輿駕之內又是另一番天地。
這裡有一望無際的碧空,碧空之下並非土地,而是雲層。白霧繚繞的層雲中伸出黑褐色的枝椏,枝椏十分粗壯,甚至可以當做道路行走。偶見路上有幾點嫣紅,細看竟然是未綻的桃花。四下開闊靜謐,曲折枝條中又蘊深色,春意融融然,與外面的蕭瑟秋景截然不同。
再近前,有亭台樓榭,皆為枝條連綴而成,微微泛紅的溪水從橋下經過,水中儘是桃花。
白琅湊到鍾離異身邊,小聲問:「他這是把自己洞府帶車裡了嗎?」
鍾離異鄙視地看著她:「這是靈虛門絕學……玉清真王律。繪於虛而出於實,自擬天地律令,號玉清神霄之使,成一方小天地。我們不是在天遁宗聽他講過嗎?」
天賦真是重要,當時聽琢玉講法,鍾離異全程都在打瞌睡還能把內容理解個大概,她聽得頭冒青煙還是什麼都沒懂。
琢玉忽然回首笑道:「你想學的話,以後會有機會的。」
白琅怔了一下,他這意思是如果去靈虛門,將來有可能拜他為師嗎?
旁邊折流冷淡地接了話:「嗯,太微上人尤善此道。」
一句話把琢玉暗示的可能性堵回去了,而且話鋒間有刀光劍影,白琅息聲不敢多言。
鍾離異悄悄傳聲跟她說:「你真該發個宮斗冠軍給折流上人……」
到桃木亭前,流水滴答,琢玉取水煮茶,他們幾人也紛紛坐下。
白琅轉移了之前那個略帶殺氣的話題,她問琢玉:「前輩可知現任峰主是個怎樣的人?」
白琅確實對這個沒見過面的姐妹很好奇,想知道下她脾氣到底好不好。要是不好,見面就栽她一個「認賊作父」然後給她一劍,那可怎麼辦?
煮茶時細膩的霧氣將琢玉的神色映得很溫和,他答道:「與其父很像,剛中帶柔,天賦異稟。」
「這樣啊……」
白琅有些失落,她好像就沒有哪處跟白言霜很像。剛中帶柔談不上,天賦異稟就更談不上了,這麼一想,總覺得離扶夜峰、白言霜、白嬛、家仇血恨……這一切都非常遙遠。
沒有真實感。
過了一會兒,琢玉開始斟茶,也遞了一杯給白琅。
白琅雙手接過,聽他說:「不過白嬛有劍胎所佑,天賦上的事情……很正常。」
白琅用手肘撞了一下鍾離異,用眼神問他:「什麼叫劍胎?」
鍾離異聽了也有點訝色,他語氣複雜地說:「是劍道的一個境界,大概相當于丹道中的元嬰。」
「嬰」和「胎」一對應,白琅就能理解這個境界了。
丹道修者先築基,再結丹,結丹之後會破丹成嬰。雖然法門各有不同,但「成嬰」這步是公認要做的,比如:「三五歸中,三家相見結嬰兒」、「二炁交結產胎嬰,自然白日生神象」、「靈丹入鼎養聖胎,嬰兒現形離苦海」。
「胎」和「嬰」差不多,指的應該是存想神識本真,煉陽神如嬰,養劍心如胎。
鍾離異也沒接觸過這種事兒,只能猜測著說:「應該是在死前取出劍胎,置於嬰孩身上,把自身天賦一絲不差地傳下去。」
白琅在腦海中把「取出劍胎」替換成「取出元嬰」,想想都覺得要疼死……還不如自爆來得痛快。
「嗯。」琢玉往白琅杯中滴了一點花露,桃花香味沁人。
鍾離異若有所思道:「你說白言霜怎麼就沒想到要給你留點什麼……哎喲!」
他在桌下被折流用劍芒一刺,後半段話直接咽了下去。細想也對,要是白言霜考慮過白嬛,卻沒有顧及白琅,那她心裡恐怕會不好難受。鍾離異再一看琢玉那副溫和笑臉,總覺得這人就是故意讓白琅覺得不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