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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琅也沒辦法,再怎麼說, 她還是要回去跟太微交差的。
如果初期接觸沒做好,那太微肯定不會把後頭更重要的任務交給她辦。出於長遠考慮,她不僅要做好表面功夫,還不能隨隨便便就跟白沉憂相認。這一相認,太微就更不可能讓她來了。
要是這事兒轉到琢玉手裡,扶夜峰後路肯定會被斷,她這剛見面不久的叔叔也活不長。
這時候王自道迎上來:「還請進,還請進!哎喲,對了,您怎麼稱呼?」
白沉憂怔了怔,他糾結男色問題糾結半天,居然到現在都沒問人家名字。
白琅也不敢直接說自己叫白琅,她尷尬地笑了下:「這個……你們隨意,隨意。」
王自道撓撓頭,心說這也能隨意?
白沉憂覺得這姑娘名字應該不大好聽,可能叫翠花或者狗蛋之類的。因為她自己不願意報名兒,衣清明、言琢玉也從來沒叫過。
白琅掀起一個帳篷看了眼,回頭問道:「這裡……是倉庫?」
帳篷里擠滿了密密麻麻、赤身裸。體的奴隸,他們被禁制困在一片狹小不透風的空間裡,手腳都縛上了隔絕靈氣的枷鎖,有些看起來已經病入膏肓,奄奄一息。大部分人身上還被烙了標籤,寫上價錢,像豬狗一樣層層疊疊地堆放在屎尿味濃厚的庫房裡。
王自道見她臉色蒼白,連忙把帳篷帘子拉下來,道:「這是存放生贄的地方,別污了您眼睛,我們去其他庫房瞧瞧吧?」
白琅看著帘子,沒有多說。
用一種新格局替換一種舊格局,她原以為是好的,可最終也只是用一種惡來替換另一種惡。
又看了幾個庫房,王自道特地避開了那些入不得眼的牲口,給她展示些奇巧貴重的東西。可惜白琅都興致缺缺,這讓他有點惶恐。
他偷偷問白沉憂:「你說,她是不是嫌棄我啊?我長得確實糙了點,但我身材好啊!」
白沉憂怕打擊到他,只好配合說:「她可能喜歡文氣點的,衣清明不就是這類長相嗎?言琢玉書卷氣也濃……」
「那我沒希望了。」王自道低落了一會兒,「哎呀,可以讓魏掌柜去嘛,他可不就是個酸書生?」
很快,魏不笑來了。
他帶白琅去看街市,白琅覺得這簡直是一種折磨。
因為他本來就結巴,一緊張起來就更說不清。白沉憂見他一直在講,也不好插嘴,只能好好掩住白琅身形,免得她又惹出騷亂。
看了一圈,白琅發現凡是她想得到的,這條大街上都有賣,那些她想不到的,這條大街上也有賣。商品品種齊全、物美價廉,堪稱十絕境首屈一指的交易聖地。
「姑、姑娘……你、你要不要去看看典當鋪?」
白琅連忙點頭:「好,謝謝掌柜的。」
典當鋪本該是整條街人最多的地方,但由於魏不笑要陪白琅逛街,所以就暫時關了門。
門一開,裡面有個女人正翹著腿坐在櫃檯後,臉上塗脂抹粉的,拿了面小鏡子在照。
她一見魏不笑進來就說:「誒我說魏結巴,你偷懶就算了,怎麼還往鋪子裡帶別的姑娘啊?」
魏不笑臉漲紅了,半天說不清。
最後還是白沉憂站出來:「金妹妹,這位是客人,可不是什麼『別的姑娘』。」
金人憐和金人怡是兩姐妹,魏不笑喜歡金人怡很久了,金人怡雖說不曾回應過什麼,卻也把自己當典當鋪女主人。
「荊谷哪兒來的客人?」金人怡抬眼,冷冷地看著白琅,「都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虎豹。」
魏不笑怕她說出更難聽的話,忙朝白沉憂使了個眼色。
白沉憂遲疑了一下,牽起白琅往外走:「典當鋪情況我來同您細講,先去荊谷映碧川看看吧。」
之前琢玉帶她俯瞰過荊谷全貌,也沒見裡面有河川啊?
白沉憂帶著她七拐八拐,忽然穿出一條破敗小巷,面前豁然開朗。巷子外是森森巨木,幽靜古道,天光照不進來,周圍一片漆黑,一點點藍色螢火指引前進的道路。閃爍的光和略帶碧色的道路,讓人感覺仿佛行走在星空之中,有種超出人境的美好靜謐。
白琅驚嘆不已,直接就往裡走。
白沉憂將她拉住:「小心,這裡容易迷失方向。」
白琅腳步頓住,忽然回頭笑道:「這是今日最好的風景。」
她的笑顏在光線幽微處越顯耀眼,搖動的眼波間似有湖光萬頃,從眉梢到眼角都是瀲灩縠紋,讓人看得入神。後面螢火受驚,紛紛飛起,如銀河划過,群星匝北斗。
白沉憂帶她來這裡本來就是為了蹭個氣氛,哄她開心,但是現在真開心了,他又莫名有點不自在。
主要是……這個氣氛太好了。
怕是要出事。
白琅跟在他身側,邊走邊問:「公子……你為何會來荊谷?」
白沉憂緊張起來,她這一整天都沒講過個人話題,此刻花好月圓的,突然問了,不知道是不是準備下手。
「因為好奇。」他不動聲色地拉開距離。
白琅敏感地注意到他的戒備,於是連忙不再多問,只管低頭往前走。
周圍只有蕭蕭草木聲,讓寂靜越發寂靜。
白沉憂為了緩和氣氛,給她介紹這裡的蟲鳥草木:「你看,前面那些螢火蟲是會變色的,剛張開翅膀時呈深紫色,飛得越高顏色就越淺越亮,等飛至空中便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