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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武不算打架。」徐卯將網兜伸向另一隻長著龍鬚的鯉魚,手腕紋絲不動,但魚還是警覺地遊走了。
他嘆了口氣,甩了甩手:「演武場有幾個弟子老是陰陽怪氣地跟我說話,實在沒忍住動了手,最後被執法長老勸下了。」
白琅想起他那天早上的狼狽樣子,覺得實際情況應該比「勸下」要激烈一點。
「我不是過五關斬六將、通過種種試煉入門的,卻也得授門中秘法,又被安了『大師兄』這麼個殊榮,總有些人看不過去。」徐卯重新將網兜伸進去,這次動作更加迅速,池水卻紋絲不動,「老實說,我也有點後悔,當初若是置之不理,也顯得豁達些,不會讓人看笑話。」
白琅很認真地告訴他:「忍氣吞聲才會讓人看笑話。」
這要是換了太微,肯定能把嚼舌根的人腦袋錘爆。
徐卯又撈出一隻魚,一邊調整網兜一邊問道:「由你來勸我還真有點奇怪……我印象中,你好像也不太喜歡計較這些吧?」
「我不在意所以不計較,你如果在意的話,還是應該計較的。」
「計較起來太累了,你是怎麼做到不在意的?」
白琅想了想:「只是覺得……他們是人啊。這樣一想就不在意了。」
因為是人,所以有劣根性,所以會愛會恨會嫉妒會欺騙。
就好像沒有必要跟蝴蝶計較翅膀的脆弱,也沒有必要跟蚍蜉計較壽命的短暫。
惡是生而有之的不幸之物。
——他們是人啊。
比起計較,更多時候會感到憐憫、悲傷。
「你真好啊……」徐卯嘆了口氣,將網兜合攏,往花瓶里扔了最後一條魚,「謝謝你陪我,花瓶就送你了。」
白琅抱著花瓶離開湖底,結果剛上岸就看見大長老朝見隱夏。
他站在湖邊,蒼藍色長髮鍍上純銀月光,垂首望向湖面時足以讓人想起千百篇神話。
不過他一開口,神話就破滅了。
「宵禁時分在禁地隨意遊蕩,明天去找執法長老領罰。」他面孔美麗,但是毫無表情。
「知、知道了。」白琅用力點頭,誰知道這片湖是禁地啊。
「等等。」大長老把她叫住了,「我直接給你安排了吧,明天去山頂舊祠跪半個時辰。」
白琅在心裡哀嚎一聲,急忙跑回了住處。她看著房裡新添的花瓶,又覺得不是很虧,跪半個時辰而已,換了這麼多漂亮的魚呢。
第二天早上,她照常去演武場。
正好徐卯也在,他走過來悄悄問道:「聽說昨晚你被我師尊撞見了?」
「嗯,他讓我去山頂舊祠罰跪半個時辰。」
「山頂舊祠?」徐卯神色有點奇怪。
「我聽完今天的講法就去。」
「嗯……嗯。」徐卯有些心不在焉。
白琅覺得他表現有點奇怪,但也沒有多在意。等這天講法結束,她徑直上了山頂,然而在山頂走了三四圈,她始終沒找到大長老說的「舊祠」。
山風習習,四周忽然瀰漫起氤氳霧氣。
白琅覺得氣氛越來越怪,心裡有點怕,正要回頭下山,眼前卻忽然出現了一座祠堂。
祠堂面前有不少白色布條,布條上掛了風鈴。風吹過,鈴鐺們一個也沒響。白琅很怕這些東西,當初在風央墓里就被嚇得不輕,現在一看是個鬼祠,恨不得掉頭就跑。
但是一想到大長老那副臉色,她還是硬著頭皮進去了。
祠堂里擺著不少牌位,白琅實在不敢細看上面寫的是什麼。她隨便找了個蒲團跪下,閉眼背心法口訣,結果玉清真王律剛背完序章,背上就被人拍了一下。
「啊啊啊啊——」她尖叫著跳了起來,回頭卻怔住了。
太微站在月光下,身體半透明。
「師、師尊?你死了嗎?!」白琅哭出來,伸手抱了個空,「不要留下我一個啊啊啊啊!!!」
太微側身躲過,反手敲她腦門:「別放屁,這是陽神出竅。」
白琅吸了吸鼻子:「真的?」
「當然是真的。」太微又敲了她一下,「我真身暫時不能動,但是有些事情又必須跟你交代,所以才繞了這麼個彎子。」
「什麼事?」白琅在蒲團上跪坐下來,認真聽他講。
「最近在正陽道場呆得怎麼樣?」
「挺好的,我覺得比在煌川那時候舒心些……以前還偶爾會被欺負……」
「廢話,玉劍懸都這麼安排了有誰敢動你?」太微不耐煩地說,「我不是問這個,你突破之後境界差不多穩固了嗎?」
白琅茫然:「我不知道啊?怎麼樣算穩固了?」
「嘖……你以後要是攻下天殊宮,傳法長老可千萬記得留活口。夜行天、衣清明這種學妙通五行術的能不殺就不殺,不然我怕以後沒人教得了你。」
「唉……」白琅嘆氣,「好久沒聽你罵我,居然還有點心情舒暢。」
「……」太微一陣沉默,「玉劍懸把停戰協議的事情告訴我了,做得還不錯。現在百日快要過半,你能不能花五十天幫我做件事?」
「能啊。」白琅一口答應。
「九諭閣大規模叛亂,閣內元氣大傷;四神台與台下聯繫斷開,四方聖君八部罪器群龍失首。這麼好的機會五千年來僅此一遭,你明白我的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