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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琅發現自己又沒用敬稱,立刻不好意思起來:「上人,我在想別的事兒……」
折流搖了搖頭,示意她不用再說。
「領命。」
他輕笑,一劍清光映萬丈月輝。所成劍勢浩大,卻沒有在大地上製造出可怕的創口。劍光閃過的地方只留下一個光滑平緩的隧道,傾斜向下,裡面能聽見汩汩水聲。
白琅沒有猶豫,她把道袍下擺紮起來,直接順著隧道往下,抵達地下暗河附近。
從上面滲出的水正一滴滴落入河中,白琅扔出四張火符,分紅黃藍綠四色,它們懸於空中,各自點亮一方黑暗。她再將鏡面一轉,發現鏡上有點點紅光,於是她的下一張符咒直指紅色火符飄蕩的位置。
她合掌頌咒,高聲道:「世有萬惡,八千惡者墮寒冰獄!」
符紙離手化作冰風,紅色火符熄滅,白琅鏡上光芒也消失了,那塊地方的流水直接凝為寒冰。這時候折流也下來了,他抬手虛握,劍氣將那塊寒冰與其他河水分開,取出,鎖住,置於兩人面前。
「困住了?」他問。
「應該是……」一般白琅說「應該」就是有九成把握。
「很輕鬆。」折流若有所思地點頭。
白琅計劃嚴密,臨場反應又極佳,從交戰到得手,他們幾乎迴避了涉水人所有的強項,針對了她所有的弱項。
一開始折流覺得可以冒險讓涉水人用殺招,然後等她顯出具體形態再捕獲。但是白琅不想應對殺招,所以比起等涉水人主動顯出具體形態,倒不如想個辦法迫使她出現。試出她會隨水的形態而變化不同形態,然後再確定她的位置將她凝結為冰,這就是原始策略所對應的上策了。
折流往冰中刺入一劍,一絲血從裡面滲出來,很快又凝結。
薄薄的血紅色勾勒出女人的身影。
折流說道:「回答幾個問題,然後交出擎天心經,我放你走。」
涉水人看起來已經沒有什麼鬥志,她微弱沙啞的聲音從冰中傳出:「你問。」
折流看向白琅,白琅清了清嗓子:「誰傷的你?」
涉水人十分配合,她聲音痛苦地說:「男人,應該是器。修丹道,元嬰期。」
這樣的修者在三千界中多於牛毛。
「具體一點。」折流寒聲道。
涉水人艱難地說:「我在萬緣司境內被此人截下,與器分離,前後只過了三招,他沒有武器,只用普通的丹道法術。很快我的器被毀,只能設法逃離。」
折流又看向白琅,眼神帶點詢問。
白琅點點頭,低聲道:「是真話。襲擊她的諭主和器選擇分開一對一,實力差距應該不大,諭主也在元嬰到鍊氣化神之間。」
如果是像白琅和折流這樣實力差距比較大的組合,肯定會有一方無法單獨行動。諭主和器境界差不多,卻能在短時間內將涉水人的器毀掉,那他要麼功法特殊,要麼天權極強。
白琅問道:「請你再回憶一下,對方諭主有什麼特徵?」
涉水人有些狂躁了:「要我說多少次,諭主沒有露過面,只是把我和器分開。」
「怎麼分開的?」白琅一步步追問。
涉水人怔住了:「怎麼分開……?」
她靜了好一會兒,突然從亂七八糟的記憶里找出了線索:「用陣法!」
「什麼陣法?」白琅點點頭。
「陣法……陣法……」涉水人用盡全力回想當時的場景,「我不記得是什麼陣法了。」
白琅小聲抱怨一句:「那個諭主的天權不會是讓人失憶吧。」
雖然涉水人現在是刀俎,但她依然忍不住說:「我是散修出身,自然不像你們這種名門大派的弟子一般對陣法符籙樣樣精通!」
白琅抓住了關鍵詞:「對方都是名門大派的弟子?」
涉水人一聽,自己也愣了:「應該是……我不確定,反正他們給我的就是這種感覺。」
這樣一來範圍就縮小了不少。
白琅沉吟一會兒,道:「把擎天心經交出來吧。」
涉水人咬緊牙關:「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
「幫我報仇。」
白琅搖了搖頭:「因果相報何時休?你能藉此機會離開這場廝殺,說不定是件好事。」
「可是他們殺了我的……」
白琅打斷她:「諭主也只是眾多求道者之一。你若是想復仇,與其以擎天心經脅迫我們,不如就此破釜沉舟,一意奔向長生彼岸。」
她一直覺得活得比仇人更好才是最好的復仇,那種把自己一同毀掉的復仇,不要也罷。
「你……」涉水人怔怔地看著白琅,身影一點點由透明變得凝實。
她的面孔逐漸顯露,外表年齡大概在三十歲上下。眉毛微粗,鼻樑高挺,嘴唇豐潤,膚色泛著珍珠白,發如海藻般披散,有種不精緻的野性美貌。她的臉貼在寒冰內側,湊近白琅,細細觀察著她。
「輸給你,我是服氣的。」
涉水人微微閉眼,一卷經書從她眉心浮現,它影影綽綽,似虛似實。
白琅心中一悸,感覺自己額上也浮出了一卷完全相同的經書。此時涉水人那捲經書就像被磁石吸引的鐵屑,「嗖」地分散成無數頁,一頁頁插。入白琅那本書卷中。最後書卷合攏,又回到白琅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