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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面牆如同玉璧,清澈通透,還能影影綽綽地照出白琅和折流的模樣。之前她放鏡子的那個地方出現了一個凹槽,凹槽里擱置著一方小小的影璧。雲華元君應該是希望這塊影璧只能被扶夜峰的人拿到。
白琅拿起影璧,沉入心神,往裡看去。
影璧里的畫面非常朦朧,不知道是因曾受損還是本來就不清晰。畫面很長時間都是昏昏沉沉的黑色,直到一絲劍光乍現。
白琅感覺自己身邊的折流瞬間就變了氣息,她細看那點劍光,深黑中透著光,仿佛涌動在星河中的川流,危險神秘,難以看透。劍光閃過之後,周圍便亮了起來,原來畫面里是一片坐落於半山崖的廢墟。
白琅一開始沒認出這是哪裡,直到她突然看見半埋在石頭下的文始殿匾額。
這是靈虛門正陽道場,掌門真人坐鎮之處。
天空一片昏黑,風雨大作,悽厲的哭號聲和冰冷的劍光混在一起。那絲深黑劍光就像蟄伏風雨中的毒蛇,出手必殺,不留活口。文始殿前的大樹下,有人穿靈虛門道袍抱劍靜立,面孔很模糊,但白琅能夠憑他手裡的弱水劍認出是琢玉。
「差不多了吧。」他突然開口道。
空中黑色劍光降下,化作人形。這人一身黑衣,白髮及腰,行走時步履生風,廣袖招搖,嘴角總是含笑,眼神空靜,好像沒有焦點,也不知道他在注視哪裡。細看與折流長得很像,但一眼就能區分出這是兩個不同的人。
「沉川。」白琅聽見折流在一旁說出了對方名字,「影璧上的……是三劍斷九陽。」
白琅能聽出他話里的遲疑:「你不想我看嗎?」
「不是……」折流自己偏過頭去了,他走到一旁,「沒什麼不能看的,下手都很乾淨。」
白琅把影璧收好了。她知道折流至少是不想跟她一起看的,因為她不喜殺生,而三劍斷九陽那天他們定然染血無數。
「折流?」白琅走到他身邊。
「不看了嗎?說不定很重要……」
「我等一個人的時候再偷偷看。」白琅老實告訴他,「你在旁邊,我不想當著你的面把舊事揭開。」
折流悄悄用餘光看她,沒有從她臉上看出什麼異狀。整塊影璧對他來說就像一個被裝裱好的錯誤過往,落到了他現在的諭主手裡。
從沉川那縷劍光出現開始,他就感覺到久違的可怕氣息。那柄從他身上分割出去的劍,與他一模一樣,又比他更加完善,曾代替他在鑄劍人遺冢之外縱橫天地,如今又登臨四方台,逍遙自在。
說不恨是不可能的。
「看吧。」他從白琅手裡取出了影璧,「你早一點知道也好。」
早一點知道,她還有放棄他的餘地。
影璧上的畫面越來越模糊了,圖像還有些動盪搖晃,記錄它的人似乎境況不佳。文始殿煙塵滾滾的廢墟中,折流提劍走出,他面色平靜如常,一襲白衣不染纖塵,只是劍尖淌血,一路滴到樹下。
這時候正陽山後閉關處傳來一點動靜,青霄紫氣貫天徹地而起,三劍同時看向那一處,白琅意識到這是太微出關了。
「不要慌,會有人來收拾殘局的。」琢玉收劍歸鞘,摺扇輕拂,為折流將劍上的血抹去。
沉川挽劍,笑容冷淡,眼光落在折流身上,有清悄的寒意。
「現在可不能後悔。」他說。
「我沒有。」折流搖頭答道。
沉川笑著說:「那等你以後再後悔吧,弒主是一輩子都抹不掉的烙印。」
「不會後悔的。」
沉川還是在笑,白髮在風中飛揚如霜雪。天幕之上仿佛被什麼東西遮蔽,影璧上的畫面再次黑了下去,白琅只能聽見混亂的聲音,然後一切徹底結束。她一頭霧水地看向折流:「後面怎麼了?」
折流簡單明了地說:「扇主接引沉川上台,太微出關,琢玉直接向他效忠。」
「你呢?」
「太微讓我離開,不准再回正陽道場。」折流沒有太多地提起自己。
白琅讓他低頭,然後摟著他脖子抱了一下。
她笨拙地安慰道:「都過去了,以後再一起努力吧。」
「一起?」
「嗯。」
鳳擇枝站在門口拼命清嗓子:「咳咳咳,那什麼,我收到回信了。我師尊說信物還有,他差人送過來。」
「你師尊人真好。」白琅看著她,目光沉痛。
信物送來需要一點時間,所以幾人在扶夜峰留下。
這幾日,白沉憂對白琅禮數周全,但白琅還是一看見他就來氣。她一直想見見白嬛,跟她說明情況。但白沉憂大概是知道白嬛會心軟,所以各種找理由阻攔。再加上白嬛一向謹慎,除了奉劍姬之外幾乎從不見人,所以白琅根本找不到機會跟她接觸。
就在白琅跟白沉憂勾心鬥角明槍暗箭的時候,扶夜峰又來了兩位客人,朝見隱夏和夕聞空春。
藏鋒閣內,白嬛在房裡來回踱步。
「搞什麼,靈虛門這是要派人強攻扶夜峰嗎?」
蘇遮幕安慰道:「太微做不出這麼低級的事情吧。」
新來的兩位客人都是正陽道場長老,而且在仙境是非常出名。一來是因為他們從不離太微左右,二是因為這兩人都是鮫人。鮫人和七星娘一樣弱小,大多數時候是淪為玩物的,能憑一己之力走上巔峰的實屬少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