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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語氣中隱隱有嫉恨之意。
白言霜嘆息:「棲幽,你太過偏執,鏡主是不會讓你受其神魂傳承的。」
「誰要受他傳承?」棲幽笑容忽逝,眼中一片寒涼,「這個庇世者誰愛當誰當,我只想他完好無損地回來。」
「伊川也一樣。」白言霜語氣稍嫌冷淡,「你們沒有必要爭得你死我活。」
「一樣?」棲幽大笑,「哈哈哈哈哈,你竟說我與她一樣……伊川妗並不是想復活鏡主,她只想復活一個能為十境四方撐起這片天幕的工具!她和我一樣?哪裡一樣!我看你和她倒是一模一樣,滿口仁義道德,心裡千瘡百孔!」
鏡主死前陷入「知白」與「守黑」的艱難抉擇,神魂已經分裂出了兩個截然不同的部分。一部分堅持天道的「知白守黑」準則,會為衛道掃清一切障礙;而另一部分已經背棄了這個準則,選擇逆天而行,重立新道。
棲幽想要復活的,是有著完整神魂的矛盾者。
為此她積澱幾千年,以最初那一縷殘魂為基礎,漸漸聚攏足夠的力量,最後卻還是因為白琅功虧一簣。
西王金母得道遠晚於她,因機緣巧合,也得鏡主一縷殘魂。但她想復活的從來都不是那個曾經存在於世的「鏡主」,而是能夠拯救蒼生的庇世者。她積聚力量,是為了讓這縷神魂變回最開始的模樣。
也就是如嬰兒般無暇,又深愛著世上眾生的模樣。
像白琅的模樣。
白言霜語氣沒有起伏:「你該明白鏡主授我《元鏡經》的意思了。」
萬道紅線驟然繃緊,無數毒蜘朝著他涌去。
棲幽笑聲愈厲:「種種紛亂,盡歸一元。以《元鏡經》神交結胎,輪轉新生,錘魂煉魄,大夢熔爐……都只為造出那個撐起天幕的工具。人可真是自私,在你們心裡,你們的命就比庇世者重要嗎?」
犧牲一個無辜者,拯救一切有罪或無罪的蒼生,是否值得?
這個棲幽不斷重複的問題,曾讓鏡主萬劫不復。
他想,這是不應該的。
假如一種道,需要用惡來成就,那它並非善道。世界上一定存在某種道,有著純然的善,是完美的理想鄉,無憂的桃花源。
它可以被找到,只是暫時還沒有。
世界上唯一有著純善之心的人,因為無法找到那個至善的道而痛苦,而自責,而身死道消。
剩下的惡德者並不需要那樣的道。
像現在這樣弱肉強食就好,他們要活下來。
他們要一個新的庇佑者,以知白守黑的原則,撐起這片天幕。
「棲幽……」白言霜緩緩起身,漆燈夜照與碧主聽秋雙手並持,「誰都沒有錯。只是你聆聽了鏡主痛苦的心聲,而伊川聆聽了天下蒼生想要活下去的心聲。」
論道所無法解決的,還是用劍來吧。
雷霆照破千軍萬馬般的雲海,瞬息之間白言霜已至近前。時間仿佛凝滯了一般,雙劍從棲幽正前方錯身而過,一個交叉就斬斷蜘蛛八腿。
棲幽裙擺斑斕,如飛鳥般落在蛛網般的紅線上。
「請指教。」白言霜落地站定,緩緩回頭。
第195章
195、覺夢之極
荊谷。
萬緣司與諭主們的陣勢拉得很緊, 難分上下。
但白琅與微生漣實在威勢強大,這樣下去一人一劍破開星幕也並非不可能。虞病果斷下令道:「縮小星幕籠罩的範圍, 沒有戰鬥力的諭主先退入映碧川。」
荊谷幾個管事的人中, 沒有誰加入戰場,他們幾乎都在後方守衛儲放人牲的地方。
因為萬緣司出兵的目的是這個, 所以首先要保護的肯定也是這個。再加上對方另一大患——言琢玉從頭到尾都未出現過,所以更是要嚴加防範,避免被斷了後路。
可是那邊一直沒有動靜,這讓虞病隱隱感到不安。
白琅強開星幕之後, 衝鋒在前的司緣人直接進入荊谷, 但此地多有埋伏, 而且地勢狹窄複雜,對熟悉此地的諭主們比較有利。星幕收縮,相當於需要防守的地方更少,防守也愈發嚴密。很快,進入此地的司緣人就像陷入了泥沼一般, 進也進不去, 出也出不來。
白琅看出虞病是想打消耗, 但她不明白荊谷有什麼本事跟靈虛門耗。
他們在等棲幽的援助嗎?還是另有打算?
白琅回望天空中的微生漣與大夢,追逐戰已經接近白熱化,大夢不僅是躲閃回擊, 還有了主動試探。她適應能力極佳, 再加上足下御一劍, 手中持一劍, 戰術上也非常靈活。
白琅看出她越戰越強。
微生漣再度揮劍,只見天外一道雷霆招來,似是正中大夢本體,待光芒銷盡,卻見原地空無一物。他瞳孔微縮,眼中倒映出金紅色輝芒,抬劍橫擋,竟然被自上而下的巨大力道猛壓墜地。
大夢不知是用何種材料重鑄的,劍身重如山嶽。而且那少女自身力量也不小,一劍墜地,直接在地上砸出無數裂縫,裂縫一直延伸到天邊看不見的地方。
戰場就這樣被撕得支離破碎。
白琅在邊緣處扯著嗓子喊:「微生漣你快別在這附近打了!!」
裂隙之中,兩道光芒倏忽拔起,眨眼又是無數次交鋒。
白琅勸架無果,只得重新調整奇門遁甲陣,將所有司緣人分組分散。但是這樣一來她要盯著每一組的戰況,不能離開鏡子,更無暇分神壓制對方主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