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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苦口婆心說了半天,白琅還是在爬。
只不過冷不丁地來了句:「你化器不會是個噴水壺吧?話這麼多?」
……
鍾離異氣得劍都在抖:「我情願我是個登山鎬能把你給弄上去啊!」
不過很快他就知道白琅為什麼有信心直接往上爬了。
她撩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腕上有點少女的肉感,但骨架還是伶仃細瘦的。登到岩縫裡冒劍的地方,她身上細膩柔軟的皮膚開始泛起點點淡墨色,鍾離異仔細一看,發現這些墨色全是古篆書,字字筆力透骨,鋒芒畢露。
「六銘隱文……?」他問。
「嗯,我離開前封蕭前輩寫的,他說他沒空教了,讓我自己學。」
白琅手握突出的利刃,眼睛閉上,回想六銘。劍氣一現,她心念之中就閃過「正音無夷」幾字銘文,肉身被劍氣切出道深痕,卻沒有破口子。她不敢抓太久,腿上肌肉用力上登,心念中又閃過「正音盈華」幾字銘文,直接躍上半米。她再度握劍,也不敢太久,只得半蹦半跳著攀劍山而上。
這期間鍾離異御劍跟在她旁邊,仔細看她身上的銘文,發現對方不是只給六個隱文銘字,而是按三十六陰、三十六陽分章節寫下。這些墨字完全就只是字,跟之前講法時做筆記的東西一樣,平時不顯不露,一運行對應的功法就密密麻麻連綴成片,很多道門弟子用這個在年末審核上作弊。這東西倒是適合白琅這種悟性低記性差的……
鍾離異看了下她的手臂和腳踝,明顯篇幅不完整,身上其他部分肯定還有。
他忍不住問:「化骨獄那傢伙都把字寫哪兒去了?」
「我跟他說別寫臉,所以只好寫在其他地方。」
「……你倒是有點戒心啊!」
第42章 食骨之仆
繼續往上,面前已經看不見岩石, 全部都是或鋒銳如新、或鏽跡斑斑的劍。
刀刃上越發不好著力, 白琅想使勁點抓, 可一使勁就感覺劍氣灌入身體, 經脈像被刀子刮過似的疼。她動作越來越快,提氣運功,身子輕飄飄的, 手只往劍上沾一下就立即躍向下一個落腳點。
鍾離異在一邊看了都覺得心驚肉跳:「你不行了要儘早說,我好去下面接你一把。」
白琅一邊爬一邊說:「前輩, 好些事……我也沒有細問過你。」
鍾離異微怔。
「和折流一樣, 你不想說, 我就不提。」
白琅躍向更高處,腳下突然有一柄劍鬆動。
她下意識地抓緊了手裡的劍,六銘微微一顫,直接被破, 一道大口子划過她的掌心。血從這個劍尖滴到那個劍尖,整座劍山都發出渴血的清鳴。她微微皺眉, 手底越發用力地握緊劍尖, 然後奮力跳向下一個落點。
「我跟你們畢竟沒有達成過任何約定,都是你情我願、好聚好散的。我總覺得折流也好,風央也好, 你也好,在我身邊照看著,是委屈了自己。就像言琢玉屈尊入贅不臨城, 我不敢說他『包藏禍心』,但也定有幾分不可言說的道理。」
鍾離異默然,他知道白琅是聰明的。
但聰明有聰明的壞處,就像鏡子:太清晰的不好,要模糊才顯人曼妙綽約。
這個世界比人的臉還更千瘡百孔,根本經不起她如此細緻透徹地映照。
白琅握緊手中劍刃,感覺一絲絲劍氣衝進經脈里,她疼得皺眉,眼神卻還是堅定的。接近山頂,天色愈暗,頂上好像有個蓋兒把陽光遮住了。她已經能看見頂端的山崖,正上方有一道微微籠著月色的影子,倒掛在山崖上,遠遠地朝白琅探出手。
「前輩,化器借我一用吧。」白琅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鍾離異還在回味她之前的話,一時間沒有反應。
白琅也沒等他反應過來,瞬間又變了個話題:「我想揭過此章,不再提起。」
因為有些事一講破,這齣戲就到頭了。
還想繼續演,就必須裝作看不見那些漏洞百出的台詞,胡亂錯雜的臉譜。然後不以為意地搭戲,演好自己命中注定的角色,如此方可苟活到謝幕之時。比如折流,白琅若是不配合,上去就跟他說,「我們不合適,散夥吧」,難保他不是抬手一劍,送她退場。
那抹黑影好像感覺到了諭主的氣息,瞬間像麵條似的拉長,分不清是雙手還是雙腳的兩條黑線如利劍一般朝白琅竄來。白琅鬆開一隻手,另一隻手緊握劍刃將身體盪起,她在半空中伸手反握,直接觸到鍾離異的胸膛。
蛇形黑線靈活地扭轉身軀,白琅滯空幾息,掐準時機迎著它回落。她五指一屈,從鍾離異胸膛中抽出一柄兵刃,這東西擦過骨肉時崎嶇不暢,似乎不是筆直的器。
白琅低頭一看,發現是把蛇首短匕。
蛇首似金似木,摸過去是溫涼的,猶如活物,往手裡一攥還能感覺到蛇信子舔過掌心。匕首為雙刃,形狀也和蛇一樣彎曲著,彎曲部分有細小的蛇牙似的毒鋸齒。這匕首完全伸開應該有半臂長,但彎著拿在手裡就顯得很……
「你怎麼這麼短?」白琅隨口說了句。
她順手用蛇首匕擋住月奴的兩條黑線,借它的力量直接躍上半空,從空中跳上劍窟。
白琅取器的時候鍾離異都沒反應過來,這會兒聽她抱怨才意識到。
他御劍落在白琅身側,鬱悶道:「別跟男人說這種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