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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突至,暴雪凝霜。
沒有一點防備,當白琅回過神來的時候,冰冷的雨水已經打在了她的身上。
她仰頭看天,摸了把臉,這「雨水」是黑紅色的,透出頹靡腥香。
手中的鏡面被大雨模糊,白琅不得已召出了白言霜。他白衣赤足,不沾一絲濕氣,面色一反常態的沉冷,可是白琅也沒能留意到。
她全神貫注地看著手中琅嬛鏡,鏡中不受外物所擾,所成之像一如既往的清晰。
——遙遠天際,太微手執琉璃色光劍,直接貫通四相八荒鏡。
鏡碎,劍折。
天下大亂。
第168章 勝者為王
天外傳出極恐怖的嘶叫,繭宮之上蛛母的身軀一節節翻動, 太微用大夢貫穿四相八荒鏡時似乎也傷到了蛛母本體。鏡碎劍折, 此刻他手中再無兵刃, 全憑神霄天雷護體。白琅見他完好無損,猶豫了一下要不要上前。
很快,一陣波紋似的動盪從最高處的繭宮傳出,太微毀去四相八荒鏡帶來的躁動很快被其覆蓋、平息。
蛛母翻滾不止的身體漸漸縮小, 白琅全神貫注地看著鏡子,發現那些小眼睛裡的光一點點消失, 黑色的軀殼淡化透明。最終, 橫跨幾十界的龐大軀體像漩渦般聚合在一起, 就落在太微面前。
那是一身色彩斑斕的奢華長袍,下擺雖無憑托之物,卻呈扇形平展。
白琅幾乎是全心映鏡, 卻看不見穿著長袍的人,袍子下空無一物。那身長袍敞開著, 絲絲縷縷的彩線牽拖在襟前, 微微隆起一個弧度, 似乎是胸部。長袍下擺有細網交叉,忽然分開又合攏, 好像有人穿著它往前走了一步。
這身長袍離太微僅有一步之遙。
白琅緊張地放下鏡子準備上前,但是白言霜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力氣很大,白琅痛得「嘶」了一聲,回首再看, 卻發現白言霜的身體比以往要更凝實些。
「不要過去。」他開口說話了。
白琅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
白言霜沉聲道:「四相八荒鏡已毀,多留無益。」
白琅再回望天空,太微手中電光閃過,刺目的白色短暫遮蔽鏡像。下一刻再看,絲絲縷縷的雷光纏繞在那件空袍上,著服者的容顏漸漸顯露。
那是個面龐圓潤,膚白如雪,唇紅似血的美麗女人,她樣貌古典,就像剛從工筆畫上走出來的人物。彩線在她胸前交叉,呼之欲出的脂白色沒有半點遮擋。長袍很寬,卻被她豐腴的身姿撐得緊緻撩人,她下半身有八條腿,腿上有剛毛和猙獰的尖刺,細看還有無數小蟲眼。
她腹部有一處很明顯的傷,正流出黑紅色血液。
「你為何要插手此事?」蛛母靜立在太微跟前,足以割據天空的雷電似乎沒能傷到她。
太微閉眼,再睜開,目空萬物。
「變道正.法。」他淡然道。
「異想天開!」
言畢,蛛母化作漩渦,再度顯化真身。天空中黑雲密布,紫電橫行,所有妖蛛都往上空涌去,很快就把太微的身影淹沒。白琅只能調整映鏡方位,尋找他的蹤跡。找著找著,她背後忽有黑焰騰起,一股殺氣襲來。
白言霜並指為劍,雪亮的鋒芒將無形之焰斬開。
白琅回頭看見衣清明在半空中飛過,對方沒在看她,而是滿臉驚訝地看著白言霜。
白琅比衣清明還驚訝,她問白言霜:「你什麼時候有實體了?」
「剛才。」白言霜回望一眼天空,「這裡不宜久留,你先離開,我來斷後。」
熾烈之氣撲面而來,滔滔魔焰直攝蒼穹。
衣清明雙手展開,狂笑道:「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與白言霜一戰,我師兄對你評價可高著呢。」
一道不可名狀之門矗立在他們之間,世界表層的存在感被急速剝離,數不盡的不可理解的力量正從門內翻出。衣清明修為進步很快,眾妙之門無需一言即開。周圍所有蛛絲都像升華成氣,消失不見,劍芒也像融化的冰雪般消失不見。
白琅也抬起手,準備頌咒接戰,但白言霜再度制止她。
「先離開這裡。」
他將白琅拉到自己身側,凝聚劍氣,御風而起,直接往外飛去。
衣清明怔了怔,抬手虛拉火弩,炎箭漫天如雨,以排山倒海之勢破空而來。其實他也很迷茫,因為聖尊給的命令是利用白琅拿下四相八荒鏡,再殺白琅奪鏡。可現在太微把鏡子給弄碎了,天曉得要怎麼復命。
不過……殺了白琅這點應該沒錯。
周圍蛛網密布,妖蛛橫行,遁術和御劍都不是特別好使。炎箭又如此密集,躲閃變得越來越困難。
白琅用盡全身力氣掙開了白言霜:「等等,我找下葉墟。」
她一隻手伸向前方,指間符咒化作一縷細細的火焰,這縷火焰眨眼間就升騰為朱紅色長幡。白琅握住它前指,一提,一翻,火箭入幡,卷作一團,最後同化為一體。
衣清明繼續追逐,白琅在這個剛夠緩口氣的間隙里映鏡找到葉墟。
幸好,他和夜行天已經分開。
「找到他就走。」白琅跟白言霜說道,他看起來還是很不贊同。
白琅手中擲出八面銀鏡,呈八卦陣型排布,她低誦道:「水月,鏡花,蜃樓。白駒之隙,殘春試雪人自迷。」
衣清明眼前一晃,蛛絲開始毫無規則地斷裂交結,一隻只白繭不斷變化位置。一片混亂景象中,白琅清晰地站在他面前不遠處,他往前追,白琅往前逃離,過了很久他才發現兩人之間的距離未曾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