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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知禮隱隱覺得他去監督白琅不是什麼好事。
第二天,白琅當值的時候收到了內司來的通知,對方大聲恭賀她成為候補人之一。
房間裡的氣氛一時間很微妙。周小蓮笑容尖酸,孫歸燕一直低著頭沒有說話,黎方則有幾分好奇,也有幾分鄙夷。白琅沒有處理過這種情況,她直接拎起卷宗走了。
她翻了翻內司給的捲軸,裡面寫了這次考核的內容。
內司安排她獨自前往化骨獄斬惡斷緣,而且是最困難的情緣。
「哎……」她一路嘆息著到了庫房。
鍾離異坐在正廳里看書,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
「前輩……」白琅主動坐到鍾離異身邊,問他,「你覺得被斷緣司押入劫緣大陣是什麼感覺?會很痛恨嗎?會想殺了司緣人嗎?」
鍾離異皺著眉說:「那倒沒有。」
白琅鬆了口氣。
「理智上可以理解,情感上不能接受。」鍾離異慢慢說,「斷緣司只斷惡緣,也就是說它認定我跟繡姬的結合不會有好結果,所以才在造成更大的危害前把我們分開。這個我清楚,但是真的被分開,又覺得很不甘心。」
如果能讓他們相愛,而其他人也不受傷害就好了。
「世間安得雙全法……」白琅低嘆一聲,疲憊地抬手蓋住眼睛。
*
前往化骨獄的路上,有位前輩與她同行,而且這位前輩還很眼熟。就是之前在竹林指點紀雅之法術的那人,他叫封蕭。
白琅一門心思想著手裡要斷的緣法,也沒空理會這個人。
可有時候她不找麻煩,麻煩也會找她。
在劫緣大陣里呆了一小會兒,封蕭就問她:「你在做什麼?」
白琅抬起頭,答道:「在看化骨獄的地理文獻……」
她路痴嚴重,如果不提早把這些背好,等落地就是兩眼一抹黑。
封蕭哼了一聲,似是不屑,他又問:「你這次要斷的緣法比較難,有對策嗎?」
白琅心塞地看著資料,上面寫著「化骨獄外門弟子楚姍然」和「萬緣司樂緣使馮延」,任何一個稱呼都讓她心生絕望。
化骨獄是三魔境之一,功法毒辣深澀,門人之間明爭暗鬥不少,對外卻十分團結。這麼護短的門派,對他們的弟子下手肯定要遭圍攻的。而後面這個萬緣司樂緣使更棘手,一看就是自己人,對司里的手段肯定早就摸清楚了。
白琅猶豫半天,沒答出對策,還問了個蠢問題:「前輩……樂緣使是什麼?」
「……」封蕭看她的眼神更是不善,「你覺得我司為何能在三千界安插如此多劫緣大陣,收集如此多緣法消息?都是因為有樂緣使在外回報。若說司緣人是萬緣司的刀,那樂緣使就是萬緣司的口舌眼耳。」
現在萬緣司派刀去剁自己口舌……
「你想好對策了嗎?」封蕭又逼問道。
白琅壓力很大,腦子卻轉得越來越快:「要是能讓他們發現彼此不合適,和平解決就好了。」
「萬一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呢?」封蕭覺得她太天真了。
那就讓他們在一起。
白琅咬住自己舌頭才沒讓這句話脫口而出,她含糊地說:「那就……再看看。」
封蕭問:「你是不是覺得,如果他們很般配,就索性讓他們在一起得了?」
白琅臉上就是這麼寫的。
「司緣人最忌諱這麼想,因為你斷一時的惡緣,保的是百世的平安。」封蕭嚴厲地說,「好好看明緣司給你的分析,楚姍然和馮延這段緣是錯的,因為他們的子嗣中將有罪大惡極之人。若是不斷此緣,將有更多人受到波及。」
「可是這跟他們相愛有什麼關係?」白琅反問。
封蕭又嘲道:「天真可笑!」
白琅絲毫不懼,連珠炮似的質疑道:「假如楚姍然與馮延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但子嗣中有一個罪大惡極之人,那正確的做法不是應該去處理這個罪大惡極之人嗎?為何罪責在父母身上?讓罪大惡極之人改邪歸正也好,使他早日伏法也好,這些都比直接阻止他誕生要好吧?」
勸化一個壞人太難,阻止一個想做壞事的人風險太大,倒不如直接讓他別出生。千萬年來萬緣司從司命往下,無非就是這麼想的。
可是相愛之人何錯之有呢?
鍾離異與青繡姬,他們又何錯之有呢?
這時候劫緣大陣打開,外面的微光照進來,白琅往前一步踏出去,回首對封蕭說道:「前輩,我知道你所言有理,但仍想親自見證一下,世界是否確有雙全之法。若是我錯了,那我自會狠下心斷此惡緣,不留後患;若是我對了……前輩還是祈禱我別進斷緣司吧。」
化骨獄向來黯淡的陽光照在她身上,極盡璀璨。
她說:「否則我將變革萬古如一的斷緣之法。」
作者有話要說:我琅妹啊……()
第25章 重疊交錯
白琅離開劫緣陣之後就犯了愁,因為這是個海上孤島。
上次去始皇陵是有船接送, 這次雖然也有船, 卻沒有結丹期以上的司緣人能催動它。莫非這麼大條船, 要她用手劃?
白琅正猶豫要不要上去, 背後突然傳來一聲冷哼:「你若是跟我好好道歉,我倒可以考慮帶你去岸上。」
封蕭也走出劫緣大陣,臉色不善地盯住白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