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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琅跑得氣都喘不上,好不容易藉助紅線的阻礙和蜘蛛的掩護騰出手取鏡了。鏡一立,出現的竟然不是對面場景,而是折流平靜的臉。
鏡子在她手上破碎,碎鏡而出的劍仙白衣幽眇,不染塵埃。
有河川自九天而下,奔流似劍,息金為穗,斂空作刃,涌光成芒。
第110章 完璧之刃
五千年前,扶夜峰出過一個震古爍今的人物, 微生漣。他被稱為「天下劍」, 是統攝天下之劍, 也是為天下人覬覦之劍。時至今日,他也依舊是劍修之冠冕,無人可以超越。
在夜行天所接觸過的所有劍修中, 折流是與微生漣最接近的。
他們的劍意里都沒有「欲求」, 因而沒有「弱點」。
都說「求」道,可見修道者大多是想從所修之「道」中求得什麼的。他們因渴望而獲得動力,也因渴望而獲得弱點。
但折流對於劍道沒有渴望。
他是天生劍器,秉承與生俱來的強勢,卻無半點後天沾染的破綻。
『天下劍之後,又一柄完璧之刃。』
在對摺流動手之前, 擊鐘人是這麼形容煌川劍的。他交予聖物, 讓夜行天直接行權, 不要硬碰硬。
而現在, 錯過了十五年的交戰機會,終於又擺到面前。
他還能與折流一戰。
「你怎麼出來的?」白琅小聲問身前的折流。
「你召我了。」
「我沒有。」白琅很確定地說,「我這次真沒有。」
風央墓里那會兒她還不懂事, 折流一口「是你召我」的鍋扣下來, 她就沒敢多說了。但是現在她對天權了解深了,知道自己剛才絕對沒有召他出來,也沒動過這個想法。
「是你召的。」折流非常肯定地說。
這下白琅又懷疑起自己了。
「權鴆會影響這個嗎?」她抖了抖鏡子,沒抖出別的人來。
此時夜行天已經追至, 夜幕隨他降下,遙遙看去有種披星趕月的錯覺。白琅沒空跟折流再爭,只好又把他扣的鍋背上,反手立鏡於前,試圖擬水月虛像引開夜行天。
夜行天一擊不中,立刻意識到白琅已起鏡影。
「無無有無,有有無有;視不見我,聽不聞我;無極眾生,不能自明。」
眨眼他已結印成咒,黑袍化霧,向內收攏,最後消失在黑色漩渦之中。白琅映鏡照之,周圍一片虛無。
「不行,是虛像。」
她的權可以照見萬象真實,卻不能照見與之對應的「虛」,而夜行天恰恰就是將自己化實為虛了。現在她看不見夜行天,夜行天也看不見她,大家都閉上眼睛憑本能盲打。
這個本能,顯然是夜行天強一點。
白琅正琢磨著是不是要換結契的權用,忽然眼前就擦出一點火花,鏗鏘交錯聲十分刺耳。折流空握一柄無形劍,橫置於她身前,一串刺目的火星擦著看不見的劍身消失。
她只動了個念頭而已,不知多少次對招已經過去了。
自打能夠熟練使用映鏡以後,她很少有看「神仙打架」的體驗了。因為大部分鬥法都可以用天權看得一清二楚,但是眼前的激鬥,她確實看不懂。一方面夜行天已經出實入虛了,另一方面折流的劍勢實在變化太快,觀察力跟不上。
這世上還真有人動手比她動腦子還快啊……
「你能看見他嗎?」白琅忍不住問。
「看不見。」折流回答。
其實是不需要看見的。
因為只要接下了第一招,那麼後面的所有招術都能接下。
到夜行天這個境界,招式之間定然是連綿不斷的。這一招的「收」,其實也就是下一招的「放」,就像練習書法時的筆勢連貫。大部分人都需要看見下一招起頭才能知道這招到底是什麼,而折流只要看見前一個收招就能知道他接下來要做什麼。
至於怎麼接下第一招,這個就全憑天賦本能了。
「他好像找到我們了。」折流說,「每一擊都很接近。」
另一頭,夜行天覺得對陣折流有點詭異。
因為現在他們雙方都不明對方位置,不痛不癢地過幾次招,既要算白琅的水月影虛像,又要算他的虛化假身。而虛像、假身都在變化之中,周圍所有參照物無一可靠。要做到分毫不差地接下所有攻勢,幾乎是不可能的。
也幸好折流每一招都接下了,這樣他才能通過守勢來縮小白琅真身所在的範圍。
「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凡所有相,皆為虛妄!」
白琅聽見真言在耳邊炸開的聲音,緊隨其後的就是折流的呵斥:「退下。」
這時候已經退不下去了。
前後實景忽然模糊,原本清晰立體的東西都好像變成了薄薄的紙。這紙張還被時間河流滌盪,逐漸單薄透明,最後融化其中,消失歸無。
——凡所有相,皆為虛妄。
夜行天這個功法到底是什麼?不僅能讓他自己出實入虛,還能將世上存相之物全部化虛。總感覺他幾次念及「眾生相」都不像魔道咒言,更像是佛門真言。
眼見無路可退,這時候忽然天降救星。
「眾妙之門,玄通之法!」
一扇眾妙之門打開,化虛的萬物重歸於實,甚至比之前看起來更加玄妙深刻。
白琅熬過漫長痛苦的真氣沖盪,再一睜眼,正看見衣清明立於眾妙之門旁邊,夜行天在幾步遠的地方袖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