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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別說了!」書匣里鑽出來那人身材很高大,也不知是怎麼塞進去的。
他發冠端正,深衣灰履,腰系冰紈,白衣裳以黑紗鉤邊,黑袖口以白繒交湊。雖然乍看簡單樸素,實際卻比各式華服都更考究。他容顏疏朗,古意盎然,眉目間有浩然氣,很像是儒門出身的士人。
白琅問道:「這位是?」
「讀書人。」虞病說,「也是目前諭主名錄排位第一的人。」
白琅怔了怔:「讀書人?……天權是讀書?」
書匣里鑽出來的男子埋怨虞病:「都讓你別說了,我的權這麼難聽。」
這人嘆了口氣,微整衣衫,抬眼看向白琅:「在下沈硯師,字墨徒,名不符實的天下第一,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他拱手而禮,微頷首時不驕不躁,卻依然給人一種淡淡的壓迫感。
也許是因為「天下第一」的名號太過驚人。
「塵鏡。」白琅報上道號,有點好奇地看著這個第一諭主。
硯師墨徒,讀書人,實在是有意思。她想了想,說:「『讀書』不難聽,它許是天底下最有意思的諭主名號了。」
沈硯師忍不住笑了:「我讀前世書,讀現世書,也讀後世書,所以『讀書』勉強算個通曉古今萬物的權吧。」
難怪虞病一副什麼都知道的樣子,原來他身邊有個「通曉古今萬物」的第一諭主。
沈硯師和虞病對視一眼,似乎在確認什麼。虞病點點頭,於是沈硯師對白琅說道:「這次我來靈山界是因為有人盜我天機一卷,暗中復活靈山天子謝懷崖。既然大家有緣遇上了,一起行動也好。」
「等等,你的權和寫命人的權一樣可以用來復活亡者嗎?」
沈硯師理所當然地說:「可以啊。不過寫命人需要一些媒介,比如完整肉身和生平記事,我只用一卷天機……唉,不說這個了,被盜的那捲天機非常重要,盜走它的人十之□□就是繡鬼人棲幽了。這女人不久前曾拜訪我的書齋,說是想要一冊紙質的諭主名錄,我當時就覺得奇怪,她自己排第三,要什麼紙質的諭主名錄,直接問我排第二的人是誰不就得了。感情她跟我繞這麼多彎子就是想偷書!我跟你說,讀書人的事情也是偷,竊書的也是賊……」
「您是在南方神台吧?」白琅冷不丁地問。
「是啊……不對,你怎麼知道?」沈硯師微有些詫異。
「因為聽您說話和南方琴主有點像。」
虞病「噗嗤」一聲笑出來,白琅有些窘迫,忙道:「我沒有別的意思……」
「沒別的意思,就是嫌我和琴主一樣話多。」沈硯師唉聲嘆氣地打斷了白琅,然後一把推開虞病,將書匣提起來,「走吧走吧,不多說了。也不知我這卷天機找不找得回,要是找不回了……虞病,你可一定得幫我把靈山天子給殺了,不然事事如繡鬼人所願,我怎麼咽得下這口氣?我這趟回去就給書齋換地方,被那女人知道住所可真招晦氣,等我查查三千界有什麼地方是她絕對不會去的。」
一路上沈硯師都在嘀嘀咕咕,搖頭晃腦,虞病一臉很後悔的樣子。
「他話太多了。」虞病偷偷跟白琅說,「所以我來之前才把他塞進書匣里背著。」
「……」
沈硯師話多還是有好處的,這一路走下來,白琅不知不覺就獲取了很多關鍵信息。
「我屋天之東,月從海西來」,這句話描述的是靈山天子舊宮所在,也是秘境「東天西海」的出處。
在五千年前,東天西海還算不上「秘境」,只能說是舊宮前院,一個賞景觀月的地方。但是和西王金母的瑤池、閬風苑一樣,這地方對無數年後不請自來的修道者估計不會有多友好。
有沈硯師帶路,他們很快找到了東天西海的入口。
從入口進去之後,眼前是一望無際的汪洋。
沈硯師將書匣變大,用作浮舟,三人在上面坐成一排,邊搖晃邊聽他扯東扯西。
「橫渡西海,始見玉山。東天之宮依山而建,宮殿連綿起伏隨山勢,迴廊九曲,繩索相連,險象環生。也不知道當年謝懷崖是怎麼想的,住在這麼個鬼地方。你看看風央始皇的海上城、東王聖公的司緣宮、少思文君的無情島,幾千年前那些大能們住的哪個不是環境優美……」
眼見沈硯師越扯越遠,虞病便拆台道:「古龍佛住在大沙漠呢。」
沈硯師白了他一眼:「那是因為吞天人把周圍的東西都吃沒了!哎,要是讓我給五千年前那伙諭主排個位,我肯定把吞天人放第一,他的權可不止吞天噬地,還有滅法食道。若是活到現在,估計是個大禍患。」
「可不是嗎?」白琅幽幽地嘆了口氣。小胖墩已經在為禍天下了,幸好現在浮月孤鄉幫忙養著他,不然城主府早沒了。
沈硯師奇怪地看了白琅一眼,白琅連忙岔開話題:「吞天人第一,然後呢?」
「再往下應該是洞陰極尊和應鶴真人。」
「應鶴?」虞病微微皺眉,「那會兒仙境不強,應鶴算不上第一梯隊的諭主吧。」
「我們這些五千年後的又沒跟人家交過手,當然不好斷言。不過東王聖公對風央一再退讓,肯定不是懼怕風央,而是在避讓他背後的應鶴。當時東王聖公實力超群,只略遜洞陰極尊一籌,由此推測應鶴與洞陰極尊實力相當。但是後來應鶴與謝懷崖在石禮一戰中敗於古龍佛之手,由此又可以推測古龍佛比他們強一籌,還在洞陰極尊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