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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現在突然發現一個仙神泯跡的世界裡,居然有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自行參悟出天地大道並毫不猶豫的往前走時他才非常驚訝。
以至於微微失態,直到耳旁傳來季閒珺的聲音。
季閒珺:“很奇妙吧?”
太子長琴沉默:“…………嗯。”
季閒珺感慨道:“我也一樣,一開始抵達另外的世界時,那裡的凡人比這裡的人還要弱小,卻藉助外力,嗯,就是機關的進化產物沖向天外天還成功的時候我也非常驚訝。畢竟宇宙宏觀一直是屬於少數人的景色,遠非大眾所能矚目的,但是那個世界卻將此視之如常。”
太子長琴心頭滋味複雜難明,目光在下方交戰的人們身上一錯不錯。
季閒珺仍在說:“等我又去了另外一個世界時才發現自己驚訝早了,相信嗎?那個世界的凡人更進一步,他們發展出了名為‘星級大海’的社會體系,人們在各個星球之中建立國家,同心協力將他們的武器對準宇宙深處的威脅,同時還不會停下自己的腳步,不斷擴展著疆域,探索著奧秘,最後……最後他們會發展成什麼模樣就連我也不可預測。”
季閒珺:“長琴,這就是凡人的力量,多麼奇妙。”
“你對我說這個是有什麼含義嗎?”太子長琴轉過頭,面無表情的說道:“季閒珺,事到如今,你又想和我說什麼?逃避?顧左右言它?還是……”還是……
季閒珺不等他把話說完無可奈何的笑了笑,那真是相當無可奈何,最起碼太子長琴完全沒想到會從他臉上看到這種表情以至於愣了一愣,這也給了季閒珺說話的機會。
他說:“我是個好奇心很重的人,不會滿足現狀,也不會執著於現在擁有的。太子長琴,你最恐懼的未知卻是我最為期待的食量,渴望見識更多的奇妙景象這是我的原動力。”
不然他一界之主和天道同等地位的尊主君王,又為何非要自討苦吃的委屈自己往身上施加無數封印?
不去破壞另一個世界的規則嗎?笑話,弱肉強食這才是天定法則,若那個世界弱小,毀在“強者”手中本就是既定命運。
可有能力制定天命的強者願意為此束縛自己,這就另有意義了。
原因對季閒珺而言,不過兩個字。
不甘。
這兩個字可以理解成不甘心只做一位界主,也可以理解成他不甘心只是現在這種程度,哪怕他在其他人眼中早已是只可遠觀的高度但他還猶未滿足。
說實話,很少有人能理解他如此強烈勃發的進取心。
甚至或許會覺得可怕也不一定。
因為界主的地位和天道幾乎相差無二,已經是“種族個體”在大道之下可能達到最高地位,當年被記載被書寫的道祖鴻鈞不外如是,就連季閒珺其他六位同僚雖然沒有多少表示,但他們也是滿足自己現在的地位的。
然而季閒珺不滿足,不甘心,不願意。
這就變成一個恐怖的執念。
他難道還想化身大道嗎?
那可是大道啊!
然而季閒珺還是不是。
他的目標沒有盡頭,大道?哦,那只是一個目標,他不會因為跨越一個目標就心滿意足,頂多是高興一下,繼續開始。
一如他一盤棋布了萬年,最終收盤之時,他逆天改命,成了治下百姓無比尊崇的君王,而非那個記載之中的暴君。
天命在一開始就告訴他,說他適合當一位真正的武者,而非心思複雜的王者。
但他偏偏不信邪,去當了王,還成功了。
如何能不自豪?
但是自豪之後也就過了。
萌生出的“恐怖”,才是令其餘六位界主畏懼的敬天始境之主。
也是季閒珺此時口中所說的那個自己,在今日之前,他沒有和任何人好好聊起過這類話題,因為得到的無一例外是不理解,以及懼怕。
唯一反應不同的則是樓樂姬,她的女兒,所以他待她是不通的,哪怕那其實是個悲劇。
季閒珺彎起眸子,卻偏偏有種愁緒縈繞眉頭,連笑意看起來也十分勉強。
“誰都留不下我。”
世界。
親緣。
大道。
即使是終途也無法留下他。
他發自心底喜歡著旅途中見證過每一道風景,因此他會小心約束自己,不去折斷花卉,不去打擾棲息的游魚,安靜的欣賞,這就是季閒珺的仁。
其實說到這裡大家也就差不多知道了,季閒珺唯一一次“不仁”。
是因為太子長琴。
太子長琴正是聽出隱晦的涵義,沉默好半哂才猶豫的道:“為什麼?”
這個問題他其實問過好多次,都被季閒珺隨意敷衍過去,但是這一次,他不希望還是敷衍。
正好,季閒珺也不想敷衍,靜靜閉合的雙目,一時的心軟……管他是什麼,他只是想說出口。
“你代表了我的過去。”
這才是真相。
這才是太子長琴會得救的真相。
但是、但、怎麼就那麼讓人無法接受呢?
清冷無波的雙眼裡驟然聚集起一團火氣,太子長琴嗓音中透著壓抑的說道:“你什麼意思?以為拋棄掉過去就能無憂無慮了嗎?”
季閒珺淡淡道:“不行嗎?”
與此同時,他身上的氣息愈發玄奧,有經驗的人不難看出這是他的又一次突破。
舍。
一直以來,“樓樂姬”的身影代表他的過去,以此成執,所以有水墨一色天中,自己重新拿起劍的突破,再往前一些是放下劍的突破,而這一次,同樣是舍,卻截然不同。
古有三重境界,一,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三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他舍了,也打算看清眼前的“山水”。
太子長琴將會從樓樂姬的影子中剝離出來,缺失這份影射,他對自己再沒有絲毫特別之處。
他捨棄過去,捨棄“太子長琴”,這才是他的前路。
可是有人會隨隨便便放棄嗎?
火星終於炸裂成熊熊烈焰,連自己在和季閒珺冷戰的事情都在這股衝擊下忘的一乾二淨,一把抓住季閒珺,太子長琴氣急反而冷聲道:“你覺得我怎麼樣?”
季閒珺張口道:“不怎麼樣。”
“是嗎?”太子長琴笑道,眼中卻並無一絲笑意,壓下他的頭直接親了上去,剩下的字句只有尾音廝磨在唇齒間,“可我卻偏偏要讓你墮入這紅塵萬丈,不得解脫!”
論執,誰能說太子長琴不執著?
千載渡魂,無數悲歡離合,背叛的印記刻入骨髓,譜寫出一曲心如烈火的悲狂之歌。
你想放手,我卻偏不!
你想捨得,我怎麼能放手!
這一刻,太子長琴仿佛化身季閒珺的無數過去洶湧而來,波瀾不散,圍繞著他展現出似神似魔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