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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的酒越喝越清醒。
她是看清了自己父親從來一人獨飲,所以才說出這種話吧。
季閒珺的心情像是當年那般莫可奈何,然而他最終收起的卻是如細雨一般的目光,隱藏起這句話裡面的真心實意。
那是不能懂,不該懂,她不知,他也不知,所以無人知曉的心思。
不過這時候用來點醒原隨雲剛剛好。
季閒珺輕輕仰頭道:“你說她說的對不對?”
原隨雲的神色在他說完之後便凝固成一團,捏住他髮絲的手用力到骨節凸起。
“……她說的不對。”
深深吐出一口鬱氣,原隨雲斬釘截鐵道:“酩酊大醉也好,舉杯消愁也好,醉不醉都在人,如若這般傷情,那麼大可拾壇放飲,若真信了這個邪,酒啊,可不就什麼都不是了嗎?”
鋒利,尖銳,帶著無匹的傲氣,世家公子的無匹尊榮一覽無餘。
“……”
一陣沉默,之後斷斷續續的笑聲傳出來,原隨雲努力不讓自己看起來無措,只覺指下的髮絲都在顫抖。
擦去眼角笑出來的濕意,季閒珺原本憂愁的語氣變得明朗,就像是這個鎮子的天頂,難得一見的放晴。
風吹散雨,吹開雲,擁抱明陽。
“那麼你還怕嗎?”
在溫暖又不刺眼的燦爛光芒之中,季閒珺轉過身,牽起他的手,一頭早就梳好的青絲纏綿著水晶的珠串和綢帶,輕飄飄的落到背上,陽光照射在他發間,水晶珠鏈與綢帶反射出多彩的光芒。
原隨雲望著站起身來的人,百般無奈的搖頭。
“不怕了。”
也許還是怕的,但是再怕他仍是思慕於他。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有個可怕的中心思想,是有關於季閒珺閨女的,你們能和我心有靈犀猜出來嗎?
=V=忽然想考驗一下你們的EQ。
第34章
路過雨鎮,伴隨雨打芭蕉的風情, 在兩天之後啟程, 走時背後落雨綿綿。
季閒珺看了半響, 放下手,撩起的帘子落下, 他回首望向占據馬車另一半的男子。
一身白衣,一口古樸的青鋒,察覺到他的目光, 一雙無情似的眸子回望過來, 如同不曾出口的言語。
就這樣靜默的互相對視, 直到季閒珺開口打破一室寧靜。
“你準備跟我們到什麼時候?”
不像是楚留香所以為的,西門吹雪與他們同行其實是為了追究幕後黑手的利用。
也不像是原隨雲所默認的, 萬梅山莊之主是為了跟在季閒珺身旁學劍習劍。
季閒珺:“你之劍意乾淨純粹距離大成不過毫釐之差, 但這不是我能教你的, 你該知曉, 我的劍心與你大為不同。”
他之劍魄在江山,劍骨在王道, 劍意在百姓, 劍心在擔當……和西門吹雪這種走無情劍路子的劍客天差地別。
所以即使亦步亦趨的跟在我身後, 你也學不出頭來。
西門吹雪漠然,看過對方劍境,他怎麼可能聽不懂對方未盡之言, 然而……
“我想知道自己缺的是什麼。”
與劍仙葉孤城並稱為當世兩大劍客的西門吹雪,最為值得人誇誇其談的除去那三個奇妙的規矩, 還有他的為人。
有人說,他的生活就是在等,等出劍那一刻的驚艷。
這樣一個寂寞到劍道便是他的人生的劍客,他要不是傳奇,還有誰能是傳奇?
問出這樣一句話的人,想當然不會有人回答。
然而事到如今卻有人可以對西門吹雪說。
季閒珺:“你缺了人情。”
過於無情就像那冷冰冰的生鐵,不經過一番捶打怎能成就絕世名兵?
“無情之人,無情之劍。”他看著西門吹雪仿佛吟誦般的念道:“你自己其實也明白,只不過你還沒有去做。”
西門吹雪本就是寡言的人,得到答案之後便不再多言。
但即使他不說話季閒珺也懂的,他馬上就會走。
如他所想,沒過多久,西門吹雪也離開了,萬梅山莊的勢力在塞北一手遮天,其實根本不需要他一直跟在他們身旁行動,他留下不過是想從季閒珺口裡得到一個確認。
望著對方的背景,直到那抹白衣翩躚的身影越走越遠,楚留香回頭道:“你曾說過西門吹雪的劍有一個死穴捏在一個人手裡。”
季閒珺點頭:“是。”
楚留香面露古怪:“在見過西門吹雪之前,我信你,見過之後我還是信你,可是現在我卻不怎麼確信了。”
季閒珺並不奇怪道:“因為他改變了。”
楚留香:“所以你又做了什麼?”
季閒珺眨眨眼:“我不過是告訴他一個答案。”
“什麼答案?”
這次不是楚留香,開口的居然是原隨雲這點兒比較出乎意料,但這也不是驚訝到值得失態的大事,季閒珺遂道:“我告訴他入世的時機已到。”
“入世?”
楚留香表情詭異的重複完這個詞兒,看一眼季閒珺,“實話講,你們這到底是怎樣的師門,怎麼還和道家似的,講究出世入世了?”
好奇心就是這麼討人嫌的東西,比如原隨雲在知道的太多之後會畏懼,但換成楚留香則會不怕死的打探更多。
俗話說,在作死的邊緣試探。
楚留香這麼多年沒被打死也是好運氣。
季閒珺不禁闔眸,淺笑一抹弧度繾綣曖昧,乍看猶如楊花隨水,一時間竟是盡去榮華。
“說不定是呢。”
“又是秘密主義?”楚留香失望的揮動鞭子,重新駕起車馬,“馬上就到附近的大城市婁陽了,我想第一次接觸最有可能就是這裡。”
季閒珺聞言托腮興味道:“既然如此,咱們要給他們製造機會才是。”
前進的馬匹毫無預兆的被趕車人拽停,整個馬車都震了一下。
急匆匆停下馬兒的楚留香絕望的看了一眼季閒珺,此時千言萬語都凝聚在這雙眼睛裡面。
他終於懂了原隨雲當時冷眼盯自己眼神的真意了。
這種祖宗,誰敢讓他隨便出手?
季閒珺分明能讀懂楚留香表情的真意卻偏偏裝作不知,一張面龐有“郎艷獨絕,世無其二”的風華,並隨著時間的拉長愈發顯現出驚人的姿容。
和這時的季閒珺比起來,江南四大美女相繼黯然失色。
楚留香不止一次的想,要是這臉在一名女子身上,那麼禍國殃民絕不是假話,可也正是有男子的稜角修飾,過於清絕美貌的面龐多出如許英氣,反倒更增添無窮魅力。
對著這張臉,實在難讓自己說不。
不如說光是做出拒絕都需要花費許多力氣,別提百般心思焦灼時需要承受的壓力了——非常想切腹謝罪的那種!
腦子裡轉過東瀛那邊兒的規矩,眼角餘光在瞥見同行者看好戲的眼神時,不禁泄氣,楚留香舉白旗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