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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才不知道去哪兒了,過來時手裡拿了個古怪造型的東西。
和頌看了一眼,直起身子笑道:“我見過的那些和尚大多迂腐,沒想到有些造化的竟然藏在山林間,也是時候醒了。”
說罷,他拿起手裡的東西輕輕一敲,悅耳的聲音響徹林間,那被工人當成石像的和尚,竟然慢慢睜開了眼。
工人們以為自己撞鬼,嚇得四散了,坑邊只剩下杜清眠他們。
和尚醒來後眼裡無悲無喜,空明澄澈,並不見驚惶無措。他起身拍落身上的塵土,沖和頌行了一禮問:“貧僧空言,敢問如今是什麼年歲?”
和頌淡淡笑:“不管何年何歲,總歸不是你那個年歲,寺廟和尚們倒是還沒消亡,你去了便是座上賓,自然有人給你引導解釋。”
空言說了句阿彌陀佛,跟他道了謝,目光落到一旁打量著他的杜清眠身上時,眸子閃了一下。
空言長得清秀乾淨,身上又祥瑞之氣籠罩,雖然周身被泥土覆蓋,杜清眠對他卻很有好感,笑著問:“和尚,你怎麼從土裡出來的?”
“貧僧在此入定……”他看了一眼杜清眠,似乎想說什麼,又咽回去了,向她鞠了一躬道:“施主,貧僧觀你衣著打扮,想必不知已經過去了多少個朝代。貧僧還有許多東西不懂,可否隨你一程?”
這句話說明白點就是我無依無靠沒著沒落能先跟著你嗎?
就算再窮困再暈乎,能對陌生人說出這樣的話也夠厚臉皮的,可這話從空言嘴裡說出來卻不一樣,他目光澄澈,態度隨和,似乎只是在問杜清眠你吃了嗎?
杜清眠愣了一下,想自己也不差錢,點了點頭:“好啊。”
她會看面相,雖然空言不是普通人,看不出他平生經歷,但這人明顯無害,又有些稀奇,挺好玩的。
和頌的笑卻漸漸有些危險了,他丟了手裡的磬,沖他淡笑道:“和尚,你身為男子,跟著一個小姑娘多不妥當,不若跟著我,也不會虧待你。”
“施主說笑了。”空言微一行禮,“貧僧持守本分,既然女施主已經答應了,並無不可。”
和頌抿了抿唇,輕笑:“那是我小人之心了,和尚隨意。”
杜清眠只不過想先接濟一下這倒霉和尚再把他送走,沒想那麼多。他們在這兒已經停留挺長時間了,顧及底下等待的老人們,她先打頭下去,並讓空言跟上。
空言穿著一身泥袍,滿臉髒污,跟在她身後竟也不顯寒磣,蹭掉臉上的泥土後露出一張玉白清秀的面龐,倒有些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潔氣息。
杜清眠尋思著他這麼跟著自己也不是辦法,便跟導遊打了招呼自己先回去。
回去後給空言訂了一間房,讓他洗個澡換個衣服,便去問司機附近有沒有寺廟。
“旁邊這附近沒有,再往外十幾公里倒是有個青雲寺,還挺大的,您是想去寺里遊玩嗎?”司機問她。
杜清眠搖了搖頭:“我新認識了個和尚朋友,等明天你去把他送到那個青雲寺里一趟。”
司機答應下來,卻在想四小姐可真夠奇怪的,平時沒見她結交什麼朋友,怎麼出來一趟還認識了個和尚呢?
空言很快洗浴完畢,他新奇地從浴室里出來,新奇地換上很快洗乾淨烘乾的僧袍,即便心中幾乎不曾起過波瀾,還是被這些古怪而方便的設備震驚了。
他將自己收拾乾淨,想起師父圓寂前的叮囑,便出去尋那個女施主。
杜清眠正在餐廳里吃完飯,見他出來,給他也點了一份素的,問道:“你瞧著這麼年輕,怎麼就入定了,看著年頭還不短的樣子。”
空言:“瞧著年輕,不一定年輕,入定的時候年輕,現在也不年輕了。”
杜清眠吃飯的動作一頓,呵呵笑了一聲,不在這件事上糾結了,道:“既然今天我看到你從坑裡出來了,就說明我們有緣。司機說十幾公里之外有個青雲寺,信眾還挺多,明天我讓他把你送過去。”
空言:??
她為什麼要這麼快把他送走?
若干年前師父圓寂時,曾告訴他很多年後人間會有一場大浩劫,師父講他是千百年來佛門中難得佛性極佳的弟子,留在那個時候只會將自己蹉跎了。那時他境界已至,便按著師父的叮囑挖了個坑入定,等待有緣人喚醒自己。
喚醒自己的是那個男人,空言曾經注意過他,發現以自己的境界竟然看不出他深淺,著實驚訝了一番,不過更吸引他注意的還是眼前這個女孩兒,杜清眠。
她雖然是個修道人,身上元氣大盛,又縈繞著一些祥瑞之氣,可空言第一眼望進她的眼睛裡時,卻發現了一些異常。
她的靈魂深處是黑色的。
仿佛充滿赤紅與黑暗的修羅地獄,無邊無際的怨念和惡意潛伏於其中,只等時機一到,就要掀起難以想像的滔天災難。
師父曾經說過他有佛性,也有一雙慧眼。
所以幾乎是看到她的那一刻,空言就認定了她跟師父所說的大浩劫有關係。他想跟在杜清眠身邊,慢慢探查這個女孩兒的來歷。
但是杜清眠現在的想法完全打亂了他的計劃。
面前的食物沒有吃一口,空言懇切道:“杜施主,您不必派專人送我去青雲寺。我與您同行幾天,路上碰到個寺廟把我放進去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