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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清了,也就意味著,再也沒有聯繫了。
因為釋然,所以才能這般坦然的宣之於口。
厲深的眼睛發紅,他寧願聽到唐易說她還恨他,也不想聽她這麼雲淡風輕。
喉間血腥味湧出,他壓抑著,不露出絲毫的倪端。
唐易:「我們都沒有最好的選擇,我們都……」
她頓了頓,「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四個字,道盡了太多,厲深想要說什麼,卻發現什麼都不用說了。
沒人能比唐易看的更通透,也沒人能比他更能明白。
他當時不懂,可是他後來,卻比誰都懂。
銀灰色漣漪在遠處的湖泊泛起,天際烏雲沉滯地籠罩著天幕。
一陣強烈風驟起,吹起兩人的髮絲,就那麼溫柔而悲傷地交織在一起。
竹林婆娑,青石板小路已經走到了盡頭。
遠處便是山間小院。
高高隆起的乾草堆上,安安控制著白到純粹的靈氣讓自己懸浮,他咯咯笑著,皎玉雅然負手,溫柔指導安安控制靈氣。
那些在魔界沉沉欲睡的午後學堂,那些小心翼翼的仰視和屢費心機的靠近,那些靡靡纏眷的魂牽夢縈,那些圖窮匕見的磋磨難堪,都變成了一場甜蜜而悲鏘的美夢。
而如今,夢醒了。
她就要走向自己選擇的路了。
而那條路,以後便不會有自己。
厲深忽然急切地想要說什麼,他明白,這是他最後的機會。
下次見面,便不再是安靜平和,而是站在仙界與魔界的立場,亦或者在廝殺殘酷的戰場,他們會是徹徹底底的仇人。
兵刃相見,你死我活。
他終於吐出口:
——「你愛他嗎?」
唐易垂了垂眼眸,她的眉眼如畫,是最真切的人間煙火。
蔥白的手指明明是靈活的,不知為何,卻格外沉重。
她打手語,只表達兩個字:「孩子。」
厲深慘笑一聲。
是啊,唐易即使失去了記憶,也依舊是那個獨立的唐易。
不愛一個人,是不會跟他有了孩子的……她現在,愛的是皎玉。
他什麼也不是。
是她恥辱的,需要被忘懷、被拋卻的過往。
「我明白了。」
嗓音微微顫抖,厲深:「我還有最後一個請求。」
「明日便是我的生辰,我想,最後再吃一碗長壽麵。」
-
小院裡的房屋不夠住了。
沒人敢造次,三個男人躺走廊的躺走廊,躺屋頂的趟屋頂,躺廚房的躺廚房,到了夜裡,終於下起來傾盆大雨。
嘩啦啦——
外面雨聲雷聲震耳欲聾,安安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窗外:「娘親,叔叔為什麼不睡在屋子裡?」
唐易含笑拍了拍安安的後背。
「娘親,爹爹為什麼不跟我們睡在一起?」
唐易臉上的表情頓了頓,打手語:「你該睡了,安安。」
安安縮在唐易懷中,眼睛還在看窗外:「哇——黑色的靈氣誒!」
「哇——白色的靈氣誒!」
「哇——黑白色的靈氣誒!」
「哇——這比放煙花還好看!」
唐易無可奈何。
雨下的很大,在外面的人要是不想被淋著只能用靈氣撐起防護罩,厲滄隨和皎玉靈氣白色黑色涇渭分明,免不了要碰撞,這兩個人乾脆衝突起來,黑白靈氣交織轟炸出的光亮,比煙花要好看多了。
忽然,一抹極為恐怖的、強大的黑色靈氣驟然加入。
皎玉的白色靈氣頓時遭受夾擊,勢頭隱約有些不敵。
安安高興地從床上蹦起來,拍手:「兩個叔叔和爹爹打!好精彩!」
唐易想要去抓安安,忽然,手指凝固了。
她微微側頭,看著窗外的靈氣交織。
厲深……
厲深的靈氣恢復了。
唐易明白他想通了。
這也就意味著,他參悟透了焚天寂滅訣。
他,不會再動情。
他,是魔界唯一的魔君大人。
愛已散,心魔破。
……
雨後初霽。
洗刷後的深山中,空氣清新,刮來的寒風凜冽,而院落中,卻升起來裊裊的炊煙。
一碗麵的時間,很短,卻也很長。
唐易明白,與他再無相見的必要。
而厲深,神情淡漠,只是坐在石凳上,等著這碗面。
半刻鐘時間,唐易端著粗瓷碗,緩緩地走過來。
厲深眉眼清淡,只是拿起筷子,挑起一根柔韌勁道的面。
垂在身側的手指蜷縮,唐易忽然之間覺著,自己在厲深面前,只是一塊石頭,亦或者是一株能移動的樹,與這天地山川一草一木,皆無二致。
安安沒有感覺到氣氛,從院子外直接撲過來,「娘親!我和厲滄隨叔叔發現好大一隻螞蚱!」
唐易鼻腔一澀,蹲下身抱起安安,走出院落。
厲深吃著面,皎玉遠遠看著,溫和而冷淡。
一根一根。
許久,厲深站起身來,離開了。
唐易仰頭,看著天際一掠而過的黑色霧氣,她緩緩地走回去,將碗碟收起來。
她的手在發抖。
皎玉伸手接過碗碟,「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