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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深頓住腳步。
他認真地看向唐易,最終搖了搖頭,「到了這樣的境地,你幫不了我,能幫我的,只有我自己。」
「生病要請大夫,不要自己扛著。」
他微微一嘆,復又拉著安安往前走去,一聲微不可聞的低喃飄過,「枷鎖加身,寧為困獸。」
他沒用手語,這不是想要小沐看到的話。
小沐腳步微頓,唇角的笑微不可見的斂了斂。
須臾,她跟上腳步,與厲深並排而行。
……
走到距離木屋很遠的森林邊緣,厲深的腳步忽然停下了。
「怎麼了?」
安安有些不安,略有些迷惑地看著周圍。
厲深微掃了一眼唐易,「這裡被你的夫君布下了禁制,尋常人等根本不可能踏入包圍圈內半步,真是有心了。」
仙君之子,大皇子東方皎玉布下的禁制,在人界無人能破,所以他才會這麼安心地離開人界,趕赴東荒之野。
小沐咬了咬唇,「他對我們真是有心了。」
厲深的臉色沉了沉,默不作聲地抱起安安,「太晚了,回家。」
安安細心體會著強大的靈氣,絲毫沒有感覺到兩個人之間奇怪的氛圍,他高興地摟住了厲深的脖子,清脆地喊:「爹爹!回家!」
厲深心頭一震。
他一把扯開安安,「不要亂叫。」
安安意識到自己喊錯了,他縮在厲深懷中,小心怯怯地看向娘親,「娘親……」
小沐的臉色,不知道為什麼隱約有些蒼白。
她疲憊地笑了笑,「不要亂喊。」
厲深皺眉:「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沒有。」
……
直至三人回到了院落中,小沐沒有再說一句話。
厲深陪著安安玩了一會兒,便任由他在院子裡玩耍,他緩步走向小沐。
她坐在屋檐下,低頭做針線活。
本來安安的小衣裳、小鞋子足夠穿了,皎玉準備了安安各種尺寸的小衣服,可是最近安安在練習靈氣,衣裳跟紙片一樣輕易便破了,她勾勒針線,給他細細補衣裳。
蔥白手指靈活地穿針引線,厲深的眼睛微眯了眯,恍然看到一雙傷痕累累的手,驟然間心頭一痛。
他忍不住,輕咳一聲,驟然吐出一口鮮血。
小沐一驚,手指瞬間被針戳到,她發不出來聲音,只是悶哼一聲,隨後焦急地看向厲深。
「你怎麼了?到底怎麼了?」
厲深捂著胸口,「無事,我調息片刻便好。」
他就這麼直直地衝進了客房。
房門緊閉。
小沐快步跟了過去,怔然站在緊閉的門口,許久,這才黯然轉身。
她重新坐下,視線微落,看到食指上銀針戳出一點圓潤的血珠,她輕輕含在嘴中,復而轉頭看向客房。
……
直到夜幕降臨,做好了飯菜的小沐擦了擦手,站在客房外敲了敲門。
裡面寂靜無聲,沒有一絲回答。
她直接推開門,霍然一驚!
厲深側躺在榻上,唇邊是乾涸的血跡,已然失去知覺。
她咬了咬牙,將他展平躺好,使勁兒拍了拍臉頰,依舊沒有回應。
顫抖著手,她將手指擱在了厲深的虎口處。
半晌,緩緩地收回手。
這、這不可能……
眸光落下,小沐的視線落在他英俊蒼白的臉上,眼睫在蒼白的肌膚上映出淡淡陰翳。
她低垂著眉眼,看不出來神色,只是微不可聞地抽了抽鼻子,手指輕輕抬起。
蔥白細嫩的手指在他的眉心落下,緩緩地拂過眼窩,落在高挺的鼻樑上,昏迷中依舊緊抿的蒼白唇上,瘦削冰冷的下顎上……最終,她的手指,捏在了羸弱的、幾乎不設防的脖頸上。
他受了她理解不了的傷。
厲深的脖頸,從未如此脆弱。
滿懷心事。
小沐的手指移開,細弱的身軀微微俯下,在他的眉間,印下微顫的吻。
-
頃刻,若不可聞的呼吸聲驟然急促,厲深霍然睜眼,坐起身來。
身上披的杯子滑落,他抬眸,就看到正在屋中倒茶的小沐。
她捧著茶盞過來,小心放在一邊:「你醒了?」
厲深的眸子裡隱約還有一絲沒有清醒的混沌。
他死死抓住小沐的手,隱約瘋狂:「唐……小沐,只要你願意,只要你允許,我立刻帶你走……我們不回去了,我們去哪裡都好,好不好?」
語帶哽咽,他已經無法自持。
小沐的眼圈紅了,她的眸光里倒映著厲深的模樣,乾裂的嘴唇想要說什麼,無法發出一點聲音。
半晌,她用力抽回手,打手語:「不好。」
涼水淋徹心扉,屋外安安喊著娘親,厲深怔怔地收回手,「是我冒昧了。」
……
夜風微涼,靜謐的山間隱約有一絲震顫。
山地動搖,可是飛鳥走獸依舊酣睡,看不見的靈氣在潰散,有人闖進了這裡。
緊閉的房間內,厲深霍然睜開眼睛,眸光湛湛。
另外一間房內,安安不安地蹬了蹬腿,睡在旁邊的小沐輕輕攬住他,溫柔地拍打著。
不多久,安安沉沉地睡去。
窗外,一道人影悄無聲息地閃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