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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倦書雖然聽不見,但聾了這麼久,像這種簡單詞彙,他讀唇也是能懂的。見季舟舟要帶他走,顧倦書想跟過去,但猶豫一下還是停了下來。
季舟舟走了一段路,才意識到身後好像沒人跟著,一回頭就看到顧倦書站在她十米開外的地方,並沒有要跟過來的意思。季舟舟納罕,掏出手機給他發了條簡訊:怎麼不跟過來。
顧倦書看到她掏手機,就已經盯著自己的屏幕了,看到她發來的消息沉默一瞬,回覆:周長軍快到了,我等他。
季舟舟看到回復,臉上的笑意淡了些,她糾結一下後嘆了聲氣:好,那你等著吧,記得看醫生。
她點完發送,深深的看了顧倦書一眼,就轉身朝前走了。她的內心深處,對顧倦書是親近的、喜歡的,這種喜歡可能無關情愛,可排除一切亂七八糟的原因,當她看到他的時候,也是想多和相處的。
可惜這麼做,對顧倦書就太不公平了,既然他可以克制自己的感情疏遠她,那她怎麼也不能破壞他的計劃。
季舟舟獨自走了一段路,在經過拐角時回頭看了一眼,看到顧倦書仿佛被遺棄了一般,一臉受傷的盯著她,哪怕她看了過去,也沒有絲毫閃躲。
季舟舟愣了一下,突然手機震動一聲,再看又是顧倦書發來的簡訊:我剛才撒謊了,周長軍不知道我來的事,他不會來接我,你要走就儘管走好了,我一個人也可以。
“……”這還讓她怎麼走?
二十分鐘後,兩個人一起出現在醫院裡,顧倦書在包紮的時候,季舟舟本來想去給他買瓶水冰敷一下,結果剛要走,顧倦書就抓住了她的手,整個人都緊繃起來,因為拉季舟舟時動作過大,臉上的傷還撞在了醫生的鑷子上,疼得他眉頭一緊。
“年輕人老實一點,小心二次受傷!”醫生不悅的叮囑。
季舟舟忙道歉,餘光掃到顧倦書還在盯著自己後,幽幽的嘆了聲氣。算了,他現在是聽不到的狀態,又是在一個陌生的城市,應該很沒有安全感,自己還是陪著吧。
見她不走了,顧倦書肩膀微微放鬆,老實的任由醫生折騰,最後看到鏡子裡自己的臉變成調色盤了也沒生氣。
包紮完顧倦書就站了起來,示意季舟舟離開醫院。季舟舟頓了一下,打字:去其他科室做個檢查吧,看看你的耳朵是怎麼回事。
顧倦書不太願意:我餓了。
季舟舟堅持:做完檢查再去吃飯。
顧倦書無奈:我現在的主治醫生是從國外請來的這個領域的專家,他們都沒辦法的事,這裡的醫生能有什麼辦法。
季舟舟心臟緩緩下沉:那些醫生怎麼說?
顧倦書回想了一下,誠實回答:我沒在意,就知道是突發性耳聾,據說有百分之七十左右的治癒率。
……也就是還有百分之三十的失敗率了?季舟舟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要緊縮了。
顧倦書看到她茫然的表情,反過來安慰她: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聽不到反而清淨了。
只是有點可惜的是,他可能再也聽不到她的說話聲了。
顧倦書看了她一眼,慢吞吞的抓住了她背包上的帶子,一種和這個世界有了聯繫的踏實感立刻涌了出來。
季舟舟調整了一下情緒,帶著他從醫院出來,坐上計程車後,季舟舟就沒有理他了,而是低頭擺弄手機。顧倦書也不在意,這麼長時間沒有看到她了,現在能這樣和她沉默的坐著,他心裡也是滿足的。
不知道顧倦書內心想法的季舟舟,此刻正專注的搜著突發性耳聾的資料,上面說有些是心理因素造成的,季舟舟想起他聽不見,好像就是從打斷了胳膊開始的。
季舟舟越往下翻,越覺得呼吸困難,看到長期聽不到聲音會逐漸喪失語言能力這一條後,她猛地想起從見面開始,顧倦書就沒有開過口,而是一直用手機跟自己溝通。
顧倦書看到她臉色一變,剛要問怎麼了,季舟舟的手機就伸到了眼前,上面只有一句話:說句話我聽聽。
顧倦書頓了一下,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了,苦笑一聲搖了搖頭。他聽不到自己的聲音,沒有辦法控制音量、音色,甚至連表達都不會了,當他發現這一點後,就拒絕再開口,沒有說過一個字。
季舟舟眼睛酸了,這個男人做什麼都好像無所謂,但實際上自尊心最強,突然從好好的人變成了殘疾,心理上的落差有多大,她連想都不敢想。但從他自己拒絕說話這一點看得出來,他對這次生病的態度,遠沒有現在表現得這麼漫不經心。
到底是不願意逼他,在他搖頭之後,季舟舟就安撫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再催他。
兩個人之後全程沉默,哪怕在吃飯的時候,也很少有眼神交流,和以前的相處方式有了很大的區別。一直到吃完飯,季舟舟才打字問:讓周叔叔來接你?
顧倦書點了點頭,他明白季舟舟不會放心他一個人走,所以剛才在醫院的時候就給周長軍打了電話,這會兒差不多也該到了。
果然,沒過多久,周長軍的簡訊就發了過來,季舟舟看到後陪著顧倦書去了派出所,還沒到門口就遠遠看到了周長軍。
顧倦書朝前走去,走了沒多遠察覺到身後的人沒有跟過來,他頓了一下,慢吞吞的回過頭去,看到季舟舟微笑著站在原地,突然明白她不會過來了。他的指尖輕顫一下,仿佛什麼事都沒有一般,冷靜的轉過頭朝離季舟舟越來越遠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