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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棠奇道:「怎麼了?」
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沒……沒什麼……」
第二日,他們去見了那個小管事。那人姓賀,是個四十多歲的婆子,不過是個管理雜役的小管事,身份低微,連品級都沒有。運氣好趕上馮三馮六在她手下,偶爾便能從慕名想求見馮七的人那裡賺些外快。
這次的客人出手十分闊綽,給了她兩條小黃魚。她回去稱了,一條足重一兩的赤金。喜得她老臉生花。
待那個跑腿的黑胖子帶了正主兒來,她打眼一看,嗬,好俊的一位,特別是那通身的貴氣,掩都掩不住!
她深知這些人之所以會來求她,不過是找不到門路搭上馮七的線而已。但對她這個小人物來說,這都是貴人吶。
因此笑得格外殷勤,「咱們得過南里去,北里這邊都是姑娘們,樂工們都在南里那邊。隨我來。」
邵棠道:「有勞嫂子了。」
使個眼色,柯·馬仔·三立刻又上去遞了個銀錁子。
賀婆子攥在手裡,笑得更殷勤了。一路引著二人穿過了幾條巷子,還略略介紹了一下教坊的布局。
一路走過來,高大華麗的樓閣院落漸漸遠去,房屋的檔次明顯降低。破舊敗落之感瀰漫在巷中。
邵棠疑惑的看了眼柯三——不是說馮七是那個蕭大郎的禁臠麼,怎麼就住在這樣的地方?
邵棠明顯不是第一個有這種疑問的人了。賀婆子笑著解釋:「七哥兒性子倔,蕭大郎幾次想接他出去另住,他都不肯。就一直住在南里。司樂沒法子,只能單獨撥個院子給他住。只是這南里,自一開始有,便是樂工聚居的地方,又哪裡有什麼好房子。不過矬子裡拔將軍,挑了間整齊的院子給他罷了。」
又擺擺手,壓低聲音道:「他那院子,除了伺候他的小廝,就只有蕭大郎能進。我可不敢領你們去,我先帶你們去見咱們左司樂吧。要見馮七,不過他這一關可是不行的。嗯,你們懂的……」
邵棠道:「嫂子放心,定讓他滿意。」
見他們這般上道兒,賀婆子滿意的點了點頭,引著他們進了一間院子,到廳中坐下。過了一會,帶了個白白胖胖的中年人來,介紹說是左司樂。教坊設左右司樂,左司樂,便是教坊的總管事了。
左司樂進來寒暄了幾句,說了些場面話,柯馬仔很有眼色的遞過去一隻荷包。左司樂接住一捏一掂,猜出是一條五兩的大黃魚,面露喜色。嘴上卻說:「馮教習還在上課,我去給二位通稟,只是見不見,卻不是我說了算的了。」
這都是屁話。從來賀婆子帶來的人,馮七就沒有不見的。他和賀婆子兩人一搭一唱,借著馮七的名字賺外快,已經是熟練工種了。
邵棠微微一笑:「有勞了。」
站在那裡氣度萬千,愈發襯得旁邊的黑胖壯像個跟班兒。
兩個人便在屋中等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屋裡也沒有漏刻,反正過了大約挺長一段時間,也沒見著馮七來。
這天已是二月晦日,天氣回暖不少,已經有了些草長鶯飛的模樣。奈何屋子裡卻是又濕又冷。邵棠雖不畏寒,卻也覺得不舒服。瞧著柯三一副神神在在的模樣,再瞧瞧屋外明媚陽光,想著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就信步走到外面。
邁過門檻,站在階上,沐了一身陽光,頓時便溫暖了起來。
邵棠不由得眯起眼,迎著陽光微微仰起臉,享受了片刻春日的暖煦。
睜開眼,便看見了馮七。
柯三說馮七,風華絕代。
柯三說馮七,聚天地靈氣於一身。
柯三說馮七……
邵棠左耳進,右耳出。她對馮七的人不感興趣,她只是想要他的琴曲,從中牟利。
然而直到此時,她才知道,大嘴巴的柯三,說的原來都是真的。
她睜開眼,看到那個人,就知道他是馮七。
馮七,一身白衣。
並不是電視劇中華麗飄逸的白色絲綢,而是沒有染過色的厚重的原色麻衣。穿在他身上,一點也沒有臃腫的感覺。
只讓人覺得拙樸無華。
他邁過門檻,從沉暗的陰影走進明媚陽光,不過三步。
邵棠卻覺得時間如此漫長,漫長到她可以目不轉睛觀察每一個細節。
他衣袖擺動的樣子。
他輕提下擺的樣子。
他微抿的嘴唇。
他鬢邊的一絲碎發。
他眼底的一片漠然……
這男人,他所到之處本應該百花齊放,光華萬千。卻因為他眉間的一點陰鬱,眼底的一分淡漠,一院春光便再沒了明媚暖煦,只餘下滿院的寒意料峭。
而直到隔著小小的院落與那雙漠然的眼睛對視了許久,邵棠才突然感受到胸腔里窒息的感覺——她竟然不知不覺的屏住了呼吸。
她深吸口氣,正要說話。
「七~~~哥~~~~~~」一個龐然大物從屋裡衝出來,連滾帶爬的撲過去抱住馮七,哭得像死了娘。
邵棠:「……」
馮七僵住,眼底的漠然也染上絲困惑,片刻後那漠然也有了些微的融化:「……小明?」
邵棠:「……」
好吧,雖然知道柯三的大號叫作柯明,可是「小明」……聽了還是很有便秘的感覺。
而且,【趙秋山也是一身白衣,馮七也是一身白衣,音樂家們還真是偏好白衣啊!是不是「一襲白衣」特別有范兒呢?】阿璞:【不,是因為本地的律法規定,如樂戶這樣的賤籍,只能穿白、青、灰等幾種有限的顏色。】邵棠:【呃……原來是這樣。好像我們古代也有類似的規定。為什麼明明是不同的位面,卻有著這麼相似的地方啊?】阿璞:【等一下……找到了!《位面的相似性——論位面壁壘和因子的相互滲透》。翻譯成你的母語大約四百萬字,要讀嗎?】邵棠:【不、不用了!】那邊馮七已經把自己從熊抱里解救了出來:「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