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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安府有家名為「天珍樓」的鋪子靜悄悄的開張了,除了同條街上的左鄰右舍,沒有引起什麼人的注意。但是很快,天珍樓便在懷安府名聲大噪了。
六月十八,懷安府同知嫁女曬嫁妝,在懷安府的高層圈裡大大的出了一把風頭。
從半年前,同知夫人便嚷嚷著要給女兒打一套體面的頭面,卻苦惱於找不到稱心的寶石。要知道,不同於金飾有錢就可以買到,寶石這種商品,真的是要看運氣的。這半年多的時間裡看遍了懷安府里大小几乎所有的珠寶鋪子,都沒有找到稱心合意的寶石。
結果到了曬嫁妝那日,妝奩打開,旁的倒罷了,最上面那套赤金寶石頭面,十二顆龍眼大小的紅寶石,險些閃瞎了眾人的狗眼。
同知夫人心滿意足的收穫了讚美無數。當別的貴婦人問起這寶石是從何處購得的時候,同知夫人笑眯眯的說:「你們不知道嗎?府前街上新開了一家『天珍樓』,嗯……就是從前那個做繡品的『玉針閣』。他家的東家啊,聽說我家嫁女兒,還沒開張,就遣了掌柜帶了些不錯的貨上門讓我挑呢。哎呀,他家的貨真是不錯呀,我挑來挑去,這一套十二顆正合適打套頭面……」
旁聽的人中也有人微微撇嘴,心想這不知道哪裡來的外地客商,怕是為了巴結同知家,把鎮店之寶都拿出來了吧……
但這人很快就知道自己錯了。
天珍樓的名字經過同知夫人的嘴,入了上層圈子中人的耳。隨著眾位貴婦人的腳步都去那裡踩過一圈之後,懷安府上層圈子有了一個共識——買頂級寶石,到天珍樓!
天珍樓一炮而紅。
到了七月底盤帳的時候,這一個半月的進帳算出來,那數字讓小丘掌柜腳都發軟。
漂亮東家倒是很淡定:「不過是長期積壓的購買力的突然爆發而已,過一段時間就會慢慢下跌到正常水準。」
小丘掌柜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只是這個數字……哪怕「正常水準」只有它的十分……不,二十分之一,也是別家鋪子望塵莫及的啊。
這實在是沒辦法。寶石這種東西,體積大一點,價格就幾何倍增。他家隨便一顆寶石,抵得上別家十顆。成色也是別人家比不了的。
再想起被他家漂亮東家捏、拍碎的那幾顆大傢伙……小丘掌柜就覺得肝疼肺疼……
邵大東家可感受不到小丘掌柜的肉痛,負成本回收來的廢品能換成巨額的現金流,邵棠沒半夜笑醒已經是很淡定了。
小丘掌柜的開張策略一石二鳥,不僅打出了天珍樓的名聲,還很順利的搭上了同知這條線。以後定期的上繳一定的保護費,嗯……本地俗稱「孝敬」,就能獲得一定程度的庇護。
邵東家利落的給小丘掌柜漲了薪水,並包了個大大的紅包給他。
小丘掌柜的工作能力,得到了領導的充分認可!
小丘掌柜捏著大紅包,心情十分之複雜。
一開始他二伯跟他說要將他急調過來,他心裡挺不情願的。他做了兩年二掌柜,眼瞅著綢緞鋪子的老掌柜有要退下去的意思,他就可以頂上去成為獨當一面的掌柜的,這時候把他借調走,擱著誰也不樂意啊。
可是他很聽他二伯的話。
他十二歲的時候被二伯從鄉下帶出來,才見識到了外面的大世面。他二伯手把手的教他,指點著他一步步從學徒到小夥計到大夥計到二掌柜。他二伯是把他當接班人培養的啊,一步步的發展,都給他規劃好了。
對於他們這個商號的背景,二伯在他當上了二掌柜後才略略向他透露了一些。所以他很清楚,想接他二伯的班,必須得到「上面」的認可,所以他一直很努力很用心。他二伯的年紀,再幹個十多年沒問題,給他十幾年的時間,他有自信能入得「上面」人的眼。
可是現在,早就計劃好路線讓人橫插了一槓子,關鍵還是這個橫插一槓子的人來歷不明,前程不知。她要是哪個貴人一時興起隨便玩玩,沒興致了就撤了,就是他二伯也沒法再找個掌柜的坑給他蹲啊。這真是讓人心塞。
好在二伯一再跟他強調,這位是「上面」特別重視的人,才讓他心裡好受一點。
他清楚記得他二伯囑咐他時的鄭重樣子——
「你是沒看到秦總管在她跟前有多恭敬。秦總管那是什麼人,我告訴你,那是給……」丘掌柜特意壓低了聲音咬出「國主」兩個字,「……總管內庫的大總管!所以啊……這位,來歷不簡單。說是攝政特別看重的人……」
好吧,這些聽起來挺能給那人加分的,像是能搭上一條上層路線的樣子。這麼想著,小丘掌柜心裡才稍稍平衡了些。
可是一見面,他又心塞了!
雖然知道對方是個婦人,但這位也……太漂亮了一點!
他在綢緞鋪成日裡跟這種貴婦人打交道,對婦人的種種真是再了解不過,一個個頭髮長見識短,最愛盯著雞毛蒜皮的事情斤斤計較。這位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大家裡嬌生慣養的樣子,能做得了什麼事?別到時候他管個鋪子,這位成天在旁邊指手畫腳,那真是太讓人堵心了。
所以一路堵心的小丘掌柜先是被幾箱多的嚇人的寶石給震住了,然後又被塞了個匣子,聽那頭髮長見識短最愛雞毛蒜皮指手畫腳的漂亮東家說「全交給你了」的時候,就覺得自己像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