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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陛下,臣一切都好。”
肅王關切地問:“父皇,您在瓦剌受寒,回來後可召太醫看過了?”
平安脈當然早就請過了,皇帝身體沒什麼大礙,但是因為這一冬天擔驚受怕,以及塞外的寒冬不比宮中處處燒著地龍,所以皇帝不免損耗身體,底子有些虛。皇帝這幾日天天喝藥,聽到肅王的問候,皇帝心頭湧上熱流,眼神也變得和藹起來:“太醫來過了,說來說去就是那一套。反倒是你,一直記掛著朕的身體,有心了。”
肅王不遠千里親自護送皇帝回京,皇帝如今對這個兒子刮目相看。秦沂是太子,天然吸引著眾多目光,走到哪裡都光芒萬丈,而三皇子是小齊後的兒子,有小齊後幫襯,皇帝也偏疼幼子幾分,所以身為二兒子的肅王是最受疏忽的。皇帝也是現在才發現,原來二兒子長得英武挺拔,儀表堂堂,尤其難得的是,極為純孝。
肅王低著頭謙辭:“父皇謬讚了,兒臣無甚才能,胸無大志,所求不過是安穩度過這一生罷了。為父親盡孝是兒臣的本分,兒臣不過關心父親的身體,做些瑣碎的小事,論起孝心,怎麼能比得上為父親分憂的皇兄呢。”
皇帝臉色不覺冷下來,他想起來,自他回來,秦沂似乎還沒主動來請過安。上次秦沂是隨著一大幫臣子,敷衍又官方地問了問,便繼續去文華殿處理政務了。而且,皇帝慢慢發現一件事,秦沂不肯叫小齊後為母親,其實也沒叫過他父親。無論公開還是私下,秦沂總是叫他“陛下”。
肅王仿佛沒有察覺到皇帝的臉色,依然一臉恭謙地站著。方濮存看了看,說:“陛下,你如今身體欠佳,正是需要子女侍疾的時候,但是太子忙於政事,恐怕抽不出多少時間。”
肅王立刻上前一步,行禮道:“兒臣願意侍奉父皇,為父皇分憂。”
皇帝想了想,說:“你畢竟已經有家室了,長時間把王妃留在慶陽也不成樣子。這樣吧,等過幾天天氣轉暖,讓肅王妃也一同過來吧。”
肅王大喜,躬身行禮道:“謝父皇。”
皇帝繼續和方濮存說話,肅王等了一會,藉機告辭。離開前,方濮存和肅王的眼神飛快地對上,又狀若無事地移開。
成年的皇子不得留在京城,肅王身為男子,無論是會封地還是回京城都方便的多,但如果皇帝讓肅王妃也搬回京城,那意味就不一樣了。
女眷也在,至少說明皇帝有意讓肅王長留京城,一時半會,是不用走的。
父子猜忌,竟然已經到了不需要掩飾的地步。
第130章 後來居上
肅王妃不日即將赴京,這下全京城人都知道了,皇帝對太子似有不滿,故召素有賢名的肅王留京。
皇子成年後,除非被立為太子,否則不能留在京師,而肅王夫妻卻特意被召回京城,皇家這片不見硝煙的戰場,慢慢展露出駭人的刀光血影來。
小齊後死後,皇帝突然對自己的繼皇后生出無限的緬懷,斯人已逝,皇帝只能將一腔熱情都投注在潞王和二公主身上,潞王如今已經被降為郡王,皇帝提出給他重新分封,但是潞王卻拒絕了,之後更是以養病為理由,呆在王府里給小齊後守孝,閉門不出,等三年孝期結束後,他便到封地去。
皇后去世按道理是國家的大事,舉國都要守孝,只不過小齊後之前犯過大忌,她的葬禮最終還是由著皇帝,風光大辦,但是守孝這一事上就怠慢許多。
如今恐怕除了小齊後的親生子女潞王和二公,沒人願意給她守制儀了。
京城中的局勢一夕間緊繃起來,朝中各家都察覺到不對,三緘其口,避而不談,許多人為了避嫌,和東宮也疏遠起來。
歷來奪嫡都是一趟渾水,太子誠然立下大功,但是說到底,皇帝才是真正的君,全天下文人武將要效忠的對象。從龍之功不是那麼好立的,一旦壓錯,整個家族都可能被拉著陪葬,所以,許多臣子都不願意站隊。不表態就不會出錯,只要他們標榜自己是保皇黨,忠君這面大旗就是最好的掩護。等日後最終贏家出來,他們表一表忠心,照樣在朝為官。
懷著這種心思,許多臣子都適時地保持了沉默,全然不見保衛京城時他們對東宮的熱情和擁護。皇帝既然已經回來,那停了許久的早朝也該恢復,一日早朝上,皇帝又下令停止了秦沂推行的一道新政。
“重新丈量土地,攤丁入地,以銀代役,這是要做什麼?賦稅和勞役是開國聖祖留下來的規矩,誰給你們的膽子,說改就改?”皇帝一臉不悅地駁回了戶部的奏事,皺眉道,“自以為是,簡直就是胡鬧。即日起,全部停掉。”
一部分守舊的老臣聽到自然山呼聖明,燕朝立國至今已經二百年,開朝時大力打擊貪腐,官員們一個比一個清廉,可是發展到今日,地方鄉紳豪強和當地官府勾結,以各種名目侵併土地。百姓土地被吞併,只能租地耕作,一年收七斗米,六斗都用於交租,一斗勉強餬口,等到來年又什麼都沒有,只能再租地。循環往復,百姓越來越苦,而國庫的財政危機也越來越嚴重。要知道,這些王孫勛戚、宦臣文官侵占的土地,是不用繳稅的。
這次的京城危機就是財政危機的一次大爆發,秦沂全面接手政務,才知道國庫空虛竟然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圍城之戰過後,秦沂重建京城,給戰火中受災的百姓和戰亡的將士發安撫金,竟然還需要和臣子“借”錢。無論從哪一個方面說,秦沂都覺得非常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