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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真正的母親,上上下下將她掃了好幾遍,嫌棄地揮了揮手:“帶她出去。一股土腥味,真是嗆人。”
楚錦瑤頓時大窘,村里人家沒有條件,再加上趕路急,她確實沒有好好洗澡。等楚錦瑤梳洗好了,換了乾淨衣服,高高興興去見傳說中自己的親生母親,卻在罩著煙羅紗的隔斷外聽到:“夫人,您看起來不太喜歡……瑤小姐。”
“她算什么小姐。憑空冒出來,我哪知道她是誰?侯爺也真是的,聽風就是雨,不知道把什麼阿貓阿狗撿回來了,指不定是人家故意設局騙他呢。”
“夫人……”張嬤嬤低嘆。張嬤嬤多少知道當年的事,她一見楚錦瑤就覺得,恐怕這就是了。但是她這個外人看得清明,然而趙氏卻是實打實把楚錦妙當閨女疼了十三年,現在又突然冒出來一個女兒,一時半會,沒誰能接受的了。
“把她打發出去,我不想看到她。我才不會有她那樣的女兒。妙兒呢,去將妙兒喚過來!”
楚錦瑤已經淚流滿面,她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出聲,靜悄悄地離開了。
等回屋後,楚錦瑤撲在被褥上大哭。從小帶到大的玉佩掉了出來,裡面的紅絮微不可見地消失了一條。
第2章 鳩占鵲巢
“張嬤嬤?”
張嬤嬤忽地回過了神,她意識到自己又在想五姑娘剛回府時的事情,竟然入了神。張嬤嬤掩飾住心思,臉上堆滿笑容,小心討好地對面前這位姑娘說:“四姑娘,您來了!”
“對啊,今日睡不著,便起身早些來給母親請安。”
“四姑娘真是孝順。”張嬤嬤笑道,屋子裡一迭聲都是贊楚錦妙孝順的。張嬤嬤笑著聽眾人恭維,心裡卻在想,說來得早,如何比得過五姑娘?人家都已經進去半響了。然而這種話,張嬤嬤不會說出來就是了。
楚錦妙在丫鬟的服飾下卸了披風。她的披風是趙氏特意吩咐人做的,用寸錦寸金的雲錦做面,裡面夾了最好的棉絮,做的非常寬大,基本已經遮到小腿,像個大號上襖一樣罩在身上,脖頸處做成最時興的立領,用一對金鑲紅寶石做扣子,寬大的袖口和領口還綴了兔毛。楚錦妙本就苗條纖瘦,穿上這一身,越發顯得弱不勝衣,空空落落,很有現在盛行的體弱美人之風。
楚錦妙眉毛很淡,嘴唇也很薄,看起來就有些寡淡,不如其他幾個姐妹耐看。楚錦妙自從發現自己長相不如姐妹,甚至連庶女都不如,暗自發了一通氣,從此再打扮自己,便往清單瘦弱的方向上使力。如今科舉之風盛行,文人推崇哀柔婉約、弱不勝衣的古美人,許多女子打扮時也特意朝柔弱扮,現在還實行起垂淚妝。楚錦妙雖然五官不如眾姐妹,但是在氣質和打扮上,卻很得兄弟們喜歡。
如今侯府是長興侯楚靖當家,老夫人還健在,捏著侯府的管家大權。老夫人尚在,兄弟們自然不能分家,府□□有三房兄弟,大房是長興侯,夫人趙氏,二房是二老爺楚端,二夫人閻氏,三房老爺楚章,夫人錢氏。長興侯和二老爺是嫡出,三房是庶出,不太得老夫人喜歡。其中大房已經承了爵位,在眾兄弟中自然是獨領風騷,就連大房女眷的用度也比其他房好得多,僅次於老夫人了。
長興侯共有四子五女,其中唯有大姑娘、二少爺、四姑娘是嫡出,算是很少了。當初長興侯帶了一個姑娘回來,說這是他的女兒,可算是把府里人嚇了一大跳。趙氏死活不肯認,哭著死死抱住楚錦妙,不讓人將楚錦妙送走。後來老夫人過來,看到黑瘦土氣的楚錦瑤也難以接受,老夫人和長興侯關門長談了很久,再出來時,老夫人說:“當年因為戰亂,府里血脈出了些差錯。既然現在丟失的姑娘被尋回來了,那就養著吧。我們家不是養不起姑娘的人家,錦妙繼續在家裡住著就行了,新回來的這位,就排在錦妙後,當我們家的五姑娘吧。”
老夫人做主,認下了楚錦瑤,但是同時也保下了楚錦妙,沒讓長興侯將楚錦妙送走。女子的心總要比男子軟一些,真情實意地當親生閨女相處了十三年,別說趙氏,就是老夫人也不捨得。而長興侯見了妻子和母親,從前的女兒楚錦妙也站在一邊可憐兮兮地哭,長興侯早就沒了路上的盛火,被哭的心軟了,也就不再執意將楚錦妙送走。
反正長興侯府又不是出不起嫁妝,多養一個姑娘罷了,沒人在乎這些。
莫名跑出來一個女子,還成了五姑娘,原本序齒在後面的姑娘只能挨個後移一位。這樣的事情放在誰家都是驚奇事,楚錦瑤剛回來就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而且還黑黑瘦瘦的,一看就是鄉下人,更惹的人爭相觀看。本來大費周章地重排序齒就很讓姑娘們不快,現在和一個鄉下人成了姐妹,侯府的姑娘們越發不喜歡楚錦瑤。
楚錦妙脫下披風,露出裡面的對襟寬袖妝花襖,下面是一條藍緞馬面裙,裙擺處用金線織了兩寸寬的花鳥紋。張嬤嬤這等見慣了奢華的人都暗暗咋舌,四姑娘這一身,且不算頭飾,就已經值多少銀子了?四姑娘幾乎是一天換一身衣服,就這樣,趙氏還叫嚷著衣服不夠,昨日又喚人進府,要扯布料給大姑娘、四姑娘做衣服。
張嬤嬤想起楚錦瑤進屋時穿的那一身,恐怕連四姑娘的十成之一都不夠。真正的千金小姐過成那樣,聽說從小做粗活,手心都是繭子,張嬤嬤嘆氣,平心而論,她也覺得五姑娘可憐。可是有什麼用呢,四姑娘才是眾人從小看到大的掌上明珠,更是習慣了侯府的用度,渾身的奢華氣度也是用金湯蜜水泡出來的,有一個這樣才情這樣舉止的人比著,五姑娘頓時被襯得什麼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