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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老夫人略有些意外,還沒等她意外完,楚錦瑤就說話了:“祖母,您應當知道,太子殿下今日特意留下,和我說了一些話。”
楚老夫人當然知道,她看著楚錦瑤意味深長地笑了:“那殿下說了些什麼?”
楚錦瑤太熟悉楚老夫人的眼神了,其實自賜婚以來,所有人都是用這樣的眼神看她。她在這些人眼中,大概只是一個因為貌美而被貴人看上,遂一步登天的花瓶罷了。事實上不錯,楚錦瑤如今確實是太子的附屬物,天底下大多數女子都是如此,貌美者依附權貴,普通人嫁雞隨雞。
然而楚錦瑤可以容忍外人這樣看她,但是和她榮辱與共,享受了她封太子妃好處的楚家人,憑什麼用這樣的眼神,這樣的語氣和她說話?
自從正月選伴讀,五月親事受損,六月卻又被封為太子妃,楚錦瑤已經習慣了像浮萍一樣,被水流推著走。她知道自己沒有根基,沒有人給她依靠,在侯府里也沒有任何話語權,所以她選擇屈服,只要不過分,她聽從家族的安排。
可是即便是浮萍也是有脾氣的,郡王府那次,如果不是她激烈反對,楚老夫人真的能把她送上去給人做側妃。然而諷刺的是,其實起作用的不是她的反對,是錦衣衛的上門。
現在想想,錦衣衛湊巧在那個時候上門,湊巧挑了楚珠在的時候,恐怕也是受了太子的指示。
楚錦瑤剛回家時,以為自己終於回到親生家庭。她雀躍難安,歡欣鼓舞,雖然處處碰壁,但次次都願意主動伸出觸角去接觸其他人。然而她終究太天真了,轉眼一年半過去,她越來越安靜,越來越像一個大家閨秀,笑不露齒行不露足,人人都說五姑娘脫胎換骨,這麼快就成了合格的侯府小姐,其實楚錦瑤知道,她只是想明白了而已。
她不是一個被寵愛著長大的孩子,從出生到現在,從蘇家都侯府,都是一樣。
太子的垂青是天大的恩賜,把她一手從泥潭了拉了出來,楚錦瑤真心感謝太子,她願意全心全力給太子操持內務,管理嬪妾。哪怕因此被皇后的人磋磨,楚錦瑤也覺得沒什麼,這是應該的。
京城裡的人,宮裡的人,都覺得楚錦瑤撞了大運,靠著太子的垂青一步登天,飛上枝頭做鳳凰。要不然,太子妃之位如何能落到楚錦瑤頭上?外人這樣想沒關係,反正楚錦瑤也不敢奢望自己有資格做太子妃。可是她的家人,把她一出生就弄丟,隔了十三年又把她找回來的家人,憑什麼這樣想她!
楚錦瑤曾聽說,開國的時候,開國皇帝不想讓外戚專權,所以下令,皇子、公主、王爺的正房全部從清白出身的平民里挑,一時間誕生許多平民皇后、平民王妃。隨著時間過去,皇室和大臣為了各自的利益,不約而同地遺忘了這條規矩,然而本朝情況特殊,楚錦瑤以為太子選她做正妃,是出於朝堂上的考慮,想要效仿先人,可是今天太子親口和她說,她要自己學著做一個太子妃。
太子願意把太子妃的權力交到楚錦瑤手中,楚錦瑤感激不已,求之不得。太子大概算是第一個願意讓她依靠的人,於是楚錦瑤也跌跌撞撞,頭一次試探著為自己說話,為自己活。
“祖母。”楚錦瑤開口前還忐忑難安,手指都在微微顫抖,等一旦開口後,她竟然慢慢平靜下來,“殿下和我說了三姐的事。”
楚老夫人神色尷尬了一下,但是很快恢復原樣,她端起來喝了口茶,平淡地說:“哦,這是怎麼了?”
“您應當也知道,殿下和如今皇后是什麼關係。殿下的生母是文孝皇后,小齊後是殿下的小姨,當年因為小齊後的事,文孝皇后重病中被生生氣死,所以,殿下說,他特別忌諱姐妹間牽扯不清,同侍一夫。”
楚老夫人又尷尬地咳了一下。人心真是奇怪,楚老夫人和長興侯對今聖上娶小姨子為妻滿臉不贊同,可是同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家,只是換了個立場,他們就覺得似乎無可厚非,可以一試。但是這種話捅出來就沒意思了,楚老夫人探究地看著楚錦瑤,慢慢問:“這真是太子殿下說的?”
“祖母想聽到什麼樣的答案呢。”楚錦瑤對這楚老夫人莞爾一笑,“如果是我說的,又如何?”
楚老夫人心中一驚:“你……”
“祖母。”楚錦瑤徹底收起笑,努力讓自己的臉色端莊威嚴,望之可畏,“太子不喜歡這種事,而我,也不願意看到我的親姐妹動這種心思。以如今我們家的門楣,提親的好人家多得是,好好的正妻不做,何必非要惦記著給人做妾?”
楚錦瑤這話很不客氣了,楚老夫人尊貴多年,已經許久沒聽過這樣的語氣了。她不知不覺眯起眼,語氣中暗含質問:“僅是因為今日你見了太子一面,你就這樣對長輩說話?”
看看,又是這種雖然我利用你,但是我其實看不起你的口吻。楚錦瑤橫下心,破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想,你們都覺得我以色侍人,那我乾脆告訴你們,歷朝歷代都是怎麼亡國的!反正所有人都這樣看她,那她就乾脆真的去吹枕邊風好了。
“祖母說的不錯,今日我見了太子。其實不光今日,以後年年歲歲,日日夜夜,我都會時常見到太子殿下。”
哎呦這叫什麼話!楚老夫人氣血上涌,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從前楚老夫人暗暗自豪於楚錦瑤顏色好,是柄利器,可是楚老夫人沒有想到,有朝一日這柄利刃竟然敢掉頭轉向,反過來威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