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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錦瑤輕輕挑眉:“怎麼,淑妃什麼證據都沒有,便已經給我定了罪?你當著皇后的宮殿說這些,也不怕招惹到未散的亡靈。”
淑妃對此只是笑了笑,顯然成功在即,饒是好耐性如淑妃也忍不住了,她隱含得意,對著楚錦瑤輕聲一笑:“皇后之死,這種事我們誰都主不了。定罪,得看皇上的意思。”
淑妃隨即就帶著隨從走了。楚錦瑤站在寒風裡,兜帽上的絨毛被風吹得四處飄舞,她就這樣足足立了一炷香。
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巨大的陰謀。
拉小齊後下水,說服皇帝去親征,之後六部空懸太子監國,最後,那場近乎荒唐的大敗仗。
宣府事變,根本不是偶然,這是這些人精心策劃的陰謀。
如今走到這一天,她和秦沂已經無法收手,而肅王卻以迎立之功送皇帝回朝,淑妃也在皇帝回宮前夜弄死了皇后。畢竟除了他們自己人,還有誰會這樣清楚皇帝的歸程日期呢?自從入關之後秦沂對皇帝的行蹤掌握就總是不及時,而現在,楚錦瑤非常確定,皇帝明天一定回來。
楚錦瑤對著冷得明淨的夜空,長長呼出一口氣,在冷風中凝成白霧,又漸漸消散在華麗卻死寂的坤寧宮雕花中。
另一邊,秦沂也拆開暗衛傳來的消息。
半年以前,有人曾見過一個瘦弱書生出入過肅王府,後來這個人失蹤了,等再見到他,他已經成了瓦剌軍營里的軍師。
秦沂無聲地攥緊拳頭,密信在他的掌心裡幾乎化為粉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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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果然一大清早宮裡就接到消息,皇帝回宮心切,令人快馬加鞭往宮裡趕,預計今天就能進宮。
皇帝回朝時的排場和出征時完全不能比,三個月前,三十萬精兵良將和六十餘位高官隨著皇帝從這條路走過,可是回來時,僅剩皇帝一人。
英魂何歸。
等皇帝終於回到久違的宮廷,還沒好好歇一口氣,便聽到小齊後已經死去的消息。皇帝雙目愕然地瞪大,一動不動地盯著眼前的人:“你說什麼?”
綠衣太監冷汗幾乎都要滴下來,低著頭說:“陛下,皇后娘娘,已經去了。”
皇帝足足愣著很久:“什麼時候?”
“昨天夜裡。”
皇帝閉上眼,胸膛不住地起伏。昨天夜裡,她素來無災無病,怎麼會走的這樣蹊蹺,究竟是什麼人,竟然連讓他們見最後一面都容不得?
皇帝離宮的時候確實對小齊後有些不滿,可是她畢竟是自己縱容了十多年的小妻子,他即便怨她,冷落她,也從沒想過,有朝一日,小齊後會比他還走得早。
皇帝停頓了很久,才問出這句話:“她在哪裡?”
皇帝站在坤寧宮,終於再一次見到小齊後,然而這一次已經隔著生死。淑妃站在皇帝身後,她不動聲色地瞅了眼皇帝的神情,舉起帕子拭了拭眼角,低聲道:“陛下,您剛剛回來,要節哀順變,保重龍體啊!皇后她若在天有靈,想必也不願意看到皇上為了這件事傷害龍體。”
說完之後,淑妃若有若無地喟嘆:“皇后她比我還小許多,我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是皇后這個年輕人先走。”
這一句話不知戳到了那裡,皇帝出奇地憤怒起來:“她死於毒,她竟然是被人用毒殺死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誰,竟然這樣大膽!”
顯然皇帝也不覺得皇后是自己服毒的,種種跡象都表明,這是謀殺。
淑妃露出難為情的神色,卻偏偏搖頭不說。皇帝一看淑妃的神色,就知道這件事有異。他沉著臉問:“說,到底是誰!”
淑妃嘆了口氣,她身後一個宮女怯怯地說:“娘娘趕來的時候,皇后娘娘已經氣絕了。當時坤寧宮裡並無外人,不過……”
宮女悄悄瞅了眼後面的楚錦瑤,低聲說:“不過,太子妃身邊的嬤嬤在坤寧宮裡,已經畏罪自殺了。”
楚錦瑤平視前方,眼睛都沒朝別的方向轉,玲瓏微微出來一步,本著臉罵道:“放肆,如今並無證據,誰給你的膽子,竟敢不敬鬼神,污衊死者,稱洪嬤嬤為畏罪自殺?”
宮女被訓得脖子一縮,低頭不敢再言。淑妃瞅了眼皇帝的臉色,眼中微微露出笑意,轉瞬又變成悲痛和憤怒:“簡直無法無天,在陛下面前,誰准你一個奴婢說話?”
“淑妃娘娘這話真是偏頗。”楚錦瑤接過話,說,“本便是你的宮女沒有允許便自作主張回話,她信口雌黃時你不呵斥,反倒是玲瓏糾正,你來呵斥無禮了?”
“信口雌黃?”淑妃冷笑,“那太子妃說說,我這個宮女哪裡說的不對?深更半夜,你的貼身嬤嬤為什麼會出現在皇后的宮裡?昨日皇后被人毒殺,這個老奴恰巧出現在坤寧宮,依本宮看,多半就是她毒死了皇后,之後怕皇上回來治罪,便畏罪自殺。”
“若是畏罪自殺,她大可以服毒,痛痛快快死去,為什麼非要撞柱?”楚錦瑤緊緊盯著淑妃,回道,“淑妃大概沒接觸過多少史書,觸柱而亡,一概都是被逼無奈,為了表示氣節而壯烈為之。淑妃大可以去翻史書,或者找大理寺的卷宗過來看看,看看真正畏罪自殺之人,都是怎麼死的。”
淑妃被反駁得卡殼了一下,楚錦瑤確實說准了當時的情形,一般畏罪自裁之人為了速決,並不會給自己找太難受的死法,撞柱子更是不可能。淑妃短暫地停頓了一下,迅速轉變說辭:“畏罪自殺之人本就不能以常理推之,她是為了逃脫陛下的制裁,至於是怎麼死的,這不過是個人的選擇罷了。相反,她出現在坤寧宮,而且和皇后之死脫不開干係,這卻是板上釘釘的鐵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