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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遙劍仙居來說,這註定是不同尋常的一天。
這天上午,陽光如平常一般穿透乾淨的空氣,仙居的弟子都起得極早,剛過辰時,仙居各處便已人來人往,熙攘的人聲祥和而平靜。
就在此時,仙居西面一處人跡罕至的冷清院落中,略顯陳舊的屋門發出“咯吱——”一聲,久違地從內部打了開來。
屋門剛一打開,滿屋子落魄的潮氣便散了出去。
屋外的景象早已荒蕪,雜草遍地,灰塵積厚,落葉也無人清理,與仙居內的其他地方形成鮮明對比。
屋內之人見到外面的情景,亦有種歲月荏苒的恍惚之感,他似是怔愣了一瞬,這才抬腳跨出門檻。
屋內走出一個皮膚蒼白、身材消瘦的人影。
因為這一處院落偏僻,大家都知道二師兄性格孤僻不喜被打擾、每日只願意煉丹,漸漸便無人再往這邊走,變得僻靜起來,甚至於年輕的弟子中已無人再見過他的模樣。
那人循著已然快要褪色的久遠記憶往外走,愈是往外,愈是聽得見喧嚷的人聲。
他走到劍居的道路上,沒走多久,便碰上了別的弟子。
最先碰到他的兩個弟子見到他都嚇了一跳,其中一個弟子看著他陌生的臉吃驚極了,當即握劍警惕,出聲問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出現在我遙劍仙居之中!怎麼進來的!”
另外一個弟子稍微年長一些,在仙居里已經超過三百年了,看到對方卻是活生生嚇了一跳,他先緊張地攔住同伴,然後仔細辨認眼前人的樣子,好不容易才從模糊的記憶中尋出一絲熟悉感來,他震驚地大聲道:“你難不成……是二師兄?!”
二師兄面容慘白地對他勾唇一笑。
那弟子即使是記得二師兄的,此時也幾乎認不出來了。
眼前之人膚色白得近乎透明,而且比過去最虛弱的時候還是瘦了許多,他身上穿著過於誇大的衣袍,看上去就像是一把被裹在巨大油布里的纖細傘柄,當年的從容與輕逸早已不見,即使嘴邊還是掛著一縷玩味的笑,因為瘦得太多,感覺還是和過去不同。
那弟子險些不敢認。
他驚訝地道:“師兄,你怎麼……忽然出來了?!”
二師兄用手遮了遮陽,自言自語似的道:“太陽……怎麼這麼刺眼了。”
他看向面前的兩個弟子,指指眼前的路道:“師父的住處,是往這裡嗎?還是說,還是已經換了別的地方?”
那弟子忙道:“可以往這裡走。但師父的院落早一百年前小搬了一次,離劍場更近了,二師兄過去應該就能認出來。”
“噢。”
二師兄輕笑了一聲,說。
“多謝。”
“不、不客氣。”
兩個弟子驚異地目送著二師兄搖搖晃晃地走遠,簡直像是一陣風就能吹走一般。
良久,那年紀小的弟子才大驚:“二師兄!這個人就是那個從不出門的二師兄?!”
年紀大的弟子也是吃驚非常,他呆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忙大聲地道:“是他。快!快叫大師姐來,得快去告訴大師姐!”
第九十九章
這日瑤兮倦倦地從被子裡醒來的時候, 連瑾已經起來了, 正站立在床前, 背對著瑤兮著衣。
瑤兮看到師父的樣子, 便不由愣了, 出聲道:“師父, 你這是……?”
連瑾往常大多數時候都起得比瑤兮早,有時還會先出去練練劍再回來陪她, 但今日卻顯得格外不同。
連瑾正繫著腰帶,他腰背筆直, 肩膀平闊, 衣衫素來一絲不苟, 整個人乾淨挺拔得似一柄劍,聽到瑤兮出聲音, 他便回過頭, 望她道:“醒了?”
“啊、嗯。”
瑤兮點點頭,但還是出神地望著師父。
師父生得俊美,烏髮披肩, 眉眼即便是神祇都不能形容,周身皆是傲然出塵的氣質,但他平日裡大多著淺色簡潔的衣衫,佩飾墜玉, 因此常讓人覺得如雪如風,然而今日,師父竟難得換了一身款式更接近於明佑平日穿著的常服錦袍, 腰系玄色束帶,發冠豎起,少了幾分淡然,但多了許多出身大家大族的矜然貴氣。
連瑾見瑤兮很錯愕的樣子,看向她,出聲問道:“不好看?”
“不、不是。”
瑤兮受的驚嚇太大,說話都有點不利索。
她遲鈍地道:“師父你還有這樣的衣服啊……”
“嗯。”
連瑾平靜地說道。
“你不是怪我有時候對你太過冷淡?我便換個樣子待你。”
瑤兮與師父對視,然後看著他今日的樣子,不經窘迫起來。
瑤兮覺得冷淡不冷淡的並不是衣服的問題,師父的性格還是和平時一樣,可是這身打扮的氣勢一下子比原來還要強了很多,讓瑤兮忽然想起了她平日根本想不起來的師父其實是天庭太子,搞得她很緊張。
當然,師父這樣還是很英俊,英俊得都有點不敢看他。瑤兮甚至回憶起了在凡間的時候,師父著天子朝服,眾臣子恭敬地圍聚在他周圍,他冷著臉坐在上座時,便是這種感覺。
瑤兮看得忘神,裹在身上的被子不覺滑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