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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恍惚聽到一聲悶響,腳底的土地傳來一陣輕微的顫動。
餘震?!
我立刻抱緊了那棵樹,忍不住對那玄衣男子說道:“您、您要不要下來避避?好像有餘震呀!”
他的目光遠遠的看著那片堰塞形成的湖水,似乎在觀察。
咚……咚……
那片湖水突然泛起巨大的漣漪、一條如箭的水波劈開了湖面,好像有什麼巨大的東西從水中快速游來。
咚!
湖水如沸,炸出沖天水幕。
樹林也被波及,我們全被淋了一身,只有沐挽辰的師尊大人悠然的持著一把傘,雨水湖水,都不沾染分毫。
我看到一條泛著銀光的巨蛇,有四足,鱗甲,頭有須角。
在水中突然翻騰了一下,繼續沒入,然後又傳來了一聲“咚!”的聲響。
這不是巨蛇……是蛟。
興雲致雨、泄澤千里、遇雷電暴雨而騰躍、渡劫方可為龍……
原來沐挽辰的蛇靈並非是普通的大蛇,所以司族的族長才如此忌憚。
這蛟的身形清晰了許多,似乎正在以身撞擊泥沙中掩埋的巨石,為後面狂暴的湖水沖開一條泄澤的道路。
亮小哥說他們一直在挖泄澤的通道,可是山中有巨石,無法打通。
這樣古樸厚重的青山,就算是用現代化的工程車,都不能輕而易舉的打開通道。
而這條蛟龍正在以身開路。
是沐挽辰讓它的身形變得如此清晰嗎?
我躲在樹後躲避風浪,那些巫族的人一個個頂禮跪拜在山坡上,虔誠的念叨著各種恭敬的話語。
都不擔心沐挽辰的嗎?你們的巫王大人不見了啊!
“咚!!”這聲巨響過後,對面的山坳被沖開了一個缺口,奔涌的瞬間改道,朝無人居住的山溝中衝去。
堰塞湖後面的壓力突然小了很多。
只要再合理挖開眼前這個松垮垮的“大壩”,把河水一分為二的疏浚,原本的密江估計最多是水位上漲一些,而不會裹挾巨石泥沙對下游造成摧枯拉朽般的傷害。
那幫巫族的子民山呼跪拜,也不知道他們激動個什麼勁兒!沐挽辰不見了、天大的事我也高興不起來。
一陣狂風把樹林都壓得彎了腰,夜幕中又出現了一個龐然大物懸停在大壩之上……
如果說,剛才看見蛟龍在水中騰躍讓我震驚,那眼前的龐然大物讓我瞠目結舌。
大荒之中,有山名凶犁。
龍之精,生雙翼,身披鱗甲背有棘,頭大吻尖,眼大眉高,牙齒鋒利、尾長而尖。
“……應龍。”我聽到沐挽辰的師尊大人低聲呢喃。
“東皇太一之妃、天帝大司馬……”他輕笑一聲:“居然在他身上……”
什麼、什麼?
“道家以太一為無形,而巫地上古先民的祭祀中,最高天神為‘太’,即東皇太一……在凡間,這是只允許帝王祭祀的‘最先之神’,卻被世人所遺忘……”他看著那巨大的神獸,語氣頗為感慨。
巫在上古時期就是神與人的媒介。
高居廟堂、為國之依仗。
道和醫,都與巫有淵源。
歷史上很多有名的神醫都是學道之人,他們把道教對於宇宙自然個人的理念與醫藥結合,創造出獨特的醫術。
都說道源於巫,但道有經典、有系統、要麼家傳、要麼師承、普及出世入世之道理,治世治人、治體治心。
而巫所奉行的神秘主義,讓巫的地位從君王國家所依仗一路下跌,最後更是因為巫蠱禍端而被徹底斷絕於廟堂。
大巫在社會中已經不可見了,那些各方各地、擅於民俗巫術的老神仙、巫婆子與沐挽辰他們沒有多大關係。
我記得有種說法,說巫這個字的甲骨文,就是連接天地,然後中間兩個人在起舞卜筮。
巫與覡,以神之名身負異術。
卻在社會發展後被統治階層所恐懼,而逐步驅逐、屠殺、清洗,最後消失於世。
這片桃花源,就是他們最後的生存之地吧?
所以沐挽辰不想這裡被破壞,也不希望內部開戰、讓子民無謂的死去。
那只應龍催動翅膀,尾巴往大壩上狠狠擊去,大壩被破開一個口,江水衝出,裹挾泥沙一點點擴大,最終爆開——
因為先前已經被蛟龍撞開山坳成功分流,大壩的潰堤沒有造成多麼驚天動地的災害,洶湧的河水蔓延開,從兩處河道奔流匯入大江。
“……哼,助禹治水,以尾劃江。”師尊低聲輕笑。
應龍振翅而來,掠過水麵,雙爪將被水沖得七零八落的蛟龍給撈起。
它停在山坡前,恭敬的低下高傲的頭頸,沐挽辰從它脖頸後面跳了下來。
應龍開口,是一個帶著威嚴腔調的女聲:“……帝君大人。”
師尊抬手觸碰應龍的下頜:“大人二字可以去掉,該我尊您一聲仙后。”
應龍悶聲笑了笑:“神王是您的徒兒,我應隨他的口,此間事了,我該回去了……”
那條龍的身形逐漸變得朦朧透明。
最後化為千萬螢光,紛紛揚揚漫天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