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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夜——
方才,顏瑞送過來的曇花搬到蘇挽香的屋內後,片刻後,有兩株曇花便盛開了最終逆戰。王爺陪著蘇挽香觀賞了一會兒曇花,又陪著她用了兩碗稀粥,在蘇挽香歇息後,王爺便派人駕車到了這裡。
這處院落是王爺在兩年前派顏瑞高價買來的,平日裡只讓一個婆子在這裡看門打掃,偶爾會派她採購一些衣物被褥送過來。這處宅院是王爺的秘密宅院,她曉得王爺是買給誰的,可是,她不明白,王爺為何沒有帶蘇挽香來。
玉冰提心弔膽地看著顏夙撫琴,她早已經感覺到了不對勁,可是又不敢去打斷他。這支曲子,她數不清王爺已經彈了多少遍了,看王爺這樣子,是要打算彈奏一夜了。
此時的顏夙,雖然自己在撫琴,可是他卻並不能聽到自己的琴音,因在他的心中,正有一個女子也奏著同樣的曲子。
那是白素萱。
她的彈奏清越典雅,並非無病呻吟或故作清高的矯情,而是真正的相思纏綿,猶若月下的牡丹盛開著別樣的寂寥,卻又不減孤傲之姿,是那樣的動人心魂。
他閉眼,每一個與她有關的片段在他眼前觴籌交錯,錯綜成了混亂而模糊的一片。
他記得她與他說過的每一句話,甚至記得她的每一個眼神。這幾年,他一直能在蘇挽香身上看到與她有關的一切,然而今夜,那一株株綻放的曇花,就猶若兩把利刃,剜去了他這些年的希冀。
三年前,當他趕到白府時,她的閨房已經燒成了一片火海。他冒著烈焰將她從裡面救了出來,當時,她裸露在外的肌膚都已經燒得起了火泡,整張臉更是慘不忍睹。他抱了她出來,讓人弄了一具假的燒焦的屍體放在那裡,命人悄然將真正的她送了出去。
他知曉,白家所犯之案很難翻案,為了保住她,他生怕有人走漏了風聲,所以,平日裡還是照常上朝查案,並作出悲傷欲絕的樣子來。但私底下,他一直在派人暗中醫治她。他用了將近三個月的時間,他終於醫好了她,可她的容貌早已經毀了,御醫不得以為她重塑容顏。醫好後的她,容顏改變,只在一顰一笑間,還隱約可見她以前的影子。
醒來後的她,因為受了極大的刺激,忘記了所有的事情,甚至忘記了她自己是誰。初好的那一段時日,她又極其怕火,一直養了近一年,她才恢復如初。只是,還是記不起過去的事情。
蘇青的三女蘇挽香恰巧因病離世,他便讓她頂替了蘇青的三女回到了麗京。他想,到了熟悉的麗京城,她或許便會憶起過往。
她沒有憶起過往,他看著她就猶若在看著一個沒有靈魂的素素,一個素素的替身。
而今夜,他竟然知曉,她真的只是替身。
她一旦接觸曇花,片刻後身上便會起紅點。可是,蘇挽香並沒有。
她不是她!
悲傷和絕望猶如利齒,啃噬著心底,令那原本就已經空洞的心越發蒼涼起來。
琴音如水,凝噎難平,此刻,他的心也如琴聲與夜色,墜入到了悲痛和黑暗之中。
這涼夜,沒有了她,如此的冷如此的漫長。
這顆心,沒有了她,如此的蒼涼,千瘡百孔。
窗子裡漸漸透出了慘白的晨光,一夜過去了。
他指下一用力,那極韌的琴弦一根一根地繃斷了。在琴音戛然而止的怪異聲響中,斷掉的弦彈起來,將他的十指皆割傷。殷紅的血滴淌在桐木板面上,像是一滴一滴鮮紅的淚珠兒。
正文 第152章 偷香被捉
他僵直著背,緘默地看著那一滴滴的血珠,只覺得自己的心似乎也這樣一塊塊碎落在這裡了,再也收拾不起來了。殢殩獍曉一種疼痛從指尖蔓延到心口,再瀰漫全身每一個角落,就像是生無可戀的絕望,慢慢地將他吞噬,直至淹沒。
琴弦斷裂的聲音驚到了玉冰,她忙走過去。看到斷裂的琴弦,琴面上濺落的血珠以及顏夙劃傷的十指。玉冰嚇了一跳,忙取出帕子,為顏夙的手指止血。
“殿下,天快要亮了,您一會兒還要上朝,先躺一會兒吧。”顏夙猶若泥塑木雕般,任由玉冰扶著躺倒在床榻上,閉上眼睛,再無聲息。
玉冰不曉得顏夙是睡著了還是怎麼了,她放下帳幔,坐在床榻一側守著不敢走開。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卻敏感地察覺到,王爺遭受了滅頂的打擊。
黑夜已去,黎明來到。日光爬上了窗格子,在地上投下了淡淡的光暈。
顏夙依然沒有動靜。
他錯過了卯時上朝的時辰,這在以前是絕對不會發生的事情。
日影挪移,天色近午,小巷中傳來叫賣桂花糕的聲音,夾雜著誰家孩子的嬉笑聲。
顏夙依然沒有動靜。
玉冰心中的擔憂越來越濃,她終究忍不住,低聲喚道:“殿下,該起了。”
帳內沒有人應答,若非是玉冰親自攙扶了顏夙躺在床榻上的,又親自在這裡坐著守了這麼久,她幾乎以為這床榻上沒有人。
“殿下,該起了!”玉冰又提高聲音說了一遍。
裡面依然無聲息,玉冰正要掀開帳幔,就見帳幔從裡面掀開了。玉冰忙將帳幔掛在掛鉤上,過去攙扶顏夙。
她的目光無意間掃過顏夙,瞬間愣住了。才一夜的工夫,她似乎不太認識眼前這個人了。他明明是王爺,卻又不太像。她細細打量,才找到了不同之處。
是鬢髮。
顏夙兩鬢邊的發,原本漆黑如墨染,此時卻微現霜色,在日光映照下若隱若現,為他平添了幾分滄桑之感。
玉冰驚得瞪大了雙眼,望著顏夙鬢邊星星點點的幾縷霜華說不出話來。
一夜之間,年輕俊美的安陵王好似老了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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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玖醒來時,天色已亮,這是她幾年來,睡得最安穩的一覺,竟然無夢。
她慢慢睜開眼睛,一時之間,無法適應突如其來的光亮。她眯了眯眼,這才發現,她是睡在屋檐上的,天光已經大亮,有陽光在樹葉間跳躍著。
她又動了動身子,才發現自己是被顏聿抱在懷裡的。她很乖順地依靠在他的胸膛上,他有力的臂膀正環著她的腰肢,將她牢牢固定在懷裡。強烈的男性氣息灼灼地燃燒在頰邊,她可以感覺到,他的心跳撞擊著她的耳膜,一下又一下,強而有力地撼動著她的知覺。
秦玖不敢相信,她就是這樣被他抱在懷裡,睡了這一整夜。她仰起臉,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可以看見顏聿下頜的優雅線條。
顏聿並沒有睡,他很快發現秦玖醒了,他俯下面孔,秦玖看著那張俊美邪魅的臉漸漸在眼前放大,她半晌都不知該如何反應。顏聿低聲問道:“睡得好嗎?”他俊美的臉上帶著絲絲倦色,似乎是一夜未眠。
秦玖推開顏聿,從他懷裡坐了起來,撫了撫鬢邊的亂發,“我昨日太累了,你怎麼不叫醒我。”
顏聿動了動胳膊和腿,只覺得胳膊和腿都已經麻木了,他唇角輕勾,“我看淚珠兒睡得那麼香,我怎麼捨得叫醒你。”
秦玖看到他的樣子,便知道他這樣抱了她一夜,胳膊一定麻了。她靠近他身前,輕輕捶打著他的胳膊,“玉衡,那你不叫醒我,也可以把我抱到屋裡去啊。”
顏聿打了一個哈欠,湊到她面前,笑得賤賤的,“我要是將你抱到屋中,哪裡能讓淚珠兒給我捶腿呢。”
秦玖笑了笑,倒是從未想到,顏聿如此體貼。她嫣然一笑,轉身坐在顏聿的腿上,伸臂摟住了顏聿的脖子,嫣然一笑道:“玉衡,幫我一個忙好不好?”
顏聿邪魅一笑,湊在她耳畔低聲道:“別說是幫你一個忙,就是讓我燒殺掠奪我都干,不過,我不能白干。”說著便將自己的臉湊了過來。
秦玖明白顏聿的意思,她眨了眨眼,正要滿足他的要求,目光掠過顏聿的唇角,雙目忽然一眯。顏聿唇角的胭脂還沒有擦去,原來他趁著她睡著時非禮她了,她竟一點兒也沒有察覺到。秦玖心中一驚,唇角的笑意便慢慢凝住了。
秦玖抬手撫過顏聿唇角,眸中閃過一絲凜然,“玉衡,這是什麼東西?”
顏聿頓時像是偷吃的孩子被抓到了一般,忙顧左右而言他,“你方才說,讓我幫什麼忙來著?”
秦玖懶洋洋一笑道:“我想去天牢玩玩。”
“好,我來安排!”顏聿淡笑道。
秦玖嫣然一笑,不動聲色地起身,離開了顏聿的懷抱。顏聿眯起眼睛。
秦玖很是風情萬種,但無論她是妖嬈的笑還是嫵媚的笑,無論她距離他多麼近,甚至於在他懷裡睡了一夜,醒來後,他卻依然還是能感覺到她,在刻意和他保持著一種遙遠的距離感。
兩人從屋頂上下來,各自梳洗好,便離開了無憂居。
顏聿還有他的事情做,昨日提審蘇青,涉及到了白家之案。他昨日已經和於宣於太傅說好,今日去御前請求重新審理白家之案。